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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似乎依然不可能。但有種情況在他身上慢慢地發生了,而這種情況從前在他的生命中只發生過兩次。一次是他在上次戰爭中試圖下決心做一件極其危險的工作時,另一次是在他決意要去倫敦見一個人並向他做正義所要求的令人極其尷尬的懺悔。在那兩件事中,情況似乎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稍加思索便知道,在目前情況下,他在心理上無法做這種事。此後,盡管沒有明顯的意願變化,就像撥表盤上的數字那樣客觀且不帶個人情感,一個十分確信的事實展現在他面前:“差不多明年這個時候,你可能已經完成了那無法完成的事。”同樣的情形此刻又發生了。他的恐懼、他的羞恥感、他的愛和他所有的觀點一點也未被改變。情況既不比以前更可怕,也不比以前不可怕。唯一的不同是,他知道(這幾乎是個歷史命題)這事得做掉。他或許會懇求、哭泣,或反抗——或許會詛咒或朝拜——像一個殉道者那樣歌唱,或像一個魔鬼那樣褻瀆神明。那實在無關緊要。那事會被做掉的。他做這事的時刻總有一天會到來。未來的行動固定在那裏,絲毫不可改變,好像是他做過的事情一樣。僅僅是一個不相幹的細節占據了我們稱為未來,而非過去的位置。這個爭鬥已結束,但似乎連片刻的勝利也沒有。如果你願意,你或許可以說,選擇的力量已被放置在一旁,而一個不可改變的命運替代了它。另一方面,你或許可以說,他被從情感的話語中解救出來,並且進入堅不可破的自由之中。蘭塞姆一輩子也看不出這兩種陳述有什麽不同。宿命和自由顯然是同一的。他再也看不出他聽到的有關這個主題的論爭有什麽意義。

他一發現自己明天肯定會殺死那個“非人”,就馬上覺得這件事似乎比他設想的要小,顯得不那麽重要了。他幾乎記不起當這個想法最初在他腦子裏出現時,他為什麽要指責自己是自大狂。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把這事撂下不做,馬萊蒂會做出更大的舉動。在那種意義上,他代表馬萊蒂。不過,那就和夏娃僅僅靠不吃蘋果就要代表他一樣,或者和任何一個做了任何好事的人要代表他一樣。由於沒有人與人之間的比較,所以也無法在受難上做比較——或者這類比較只存在於一個撲滅火星時燒了指頭的人和一個在撲滅一場因為那火星沒被撲滅而引起的大火中喪命的消防隊員之間。他不再問“為什麽是我”了。因為,不是他就有可能是別人。也可能是和這個選擇一樣的其他任何選擇。他發現,以前停留在這個決定性時刻之上的強光事實上此時正照耀在萬物之上。

“我已把你的敵人打入沉睡之中,”那“聲音”說,“他要到明早才能醒來。起來。往回走二十步退進樹林,在那裏睡覺。你姐姐也睡在那裏。”

【注釋】

[1] 賀雷修斯(Horatius Cocles),西元前六世紀在台伯河橋上擊退伊特魯立亞軍隊的英雄。——編注

[2] Tellus,即地球。——譯注

[3] 彼拉多(Pilate),是下令把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羅馬帝國猶地亞州總督。——編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