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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他到下面的水邊去喝水,但還沒到那裏他就已經開始“向上”走向水邊。島此時變成了一個在兩座綠水丘之間的明亮的谷地。當他趴著喝水時,他經歷了把嘴伸進比岸還高的海裏喝水的非凡體驗。然後,他坐直一些,把腿懸在岸邊,而岸被圍著這一小塊地而長的紅色雜草覆蓋著。孤獨成了他意識中揮之不去的東西。他被帶到這裏幹什麽?一個瘋狂的幻想進入他腦海:這個空曠的世界一直在等著他成為第一個居住者,他被挑選出來做開創者、創始人。奇怪的是,幾個小時以來的極度孤獨還沒有在馬拉坎德拉上的一夜使他難過。他認為區別在於,是機緣,純粹是機緣使他飄落在火星上。而在這裏,他知道自己是一個計劃中的一部分。他不再與其無關,不再是圈外人。

他隨著那塊地爬上平坦的、發著微光的水山,於是便有更多的機會看到近在咫尺的許多別的島嶼。它們的顏色與他所在的島嶼不同,也彼此各異,其顏色差異之大超出他的想象。看到了這麽多如墊子或毯子一般的土地在他周圍被浪拋起,就像惡劣天氣裏港口的遊艇——它們上面的樹每時每刻都在變換角度,就像遊艇桅杆不停地變換角度一樣,這些真是奇跡。他看到某種鮮亮綠色或柔和暗紅色的棱邊從高高在上的浪尖爬過去,然後再等到整個土地沿著浪坡展開,讓他研究。這真是奇跡。有時,他自己的這塊地和相鄰的那塊會在一個谷地對面的兩個坡上,中間只有一道窄窄的峽谷。那時,你會因它們與地球上的景觀相似而被騙。你看起來就像在一個樹木茂密的山谷裏,谷底還有一條小河流過。但是當你觀察時,那條貌似河流的東西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它使勁往上沖,於是兩邊的地就傾斜下來。然後,它繼續往上沖,半面的景觀就被山脊遮住,看不見了。最後,它變成了一個金色中帶綠色,水做的巨大公豬背,懸掛在空中,威脅要吞噬他的土地。他自己的那塊地現在已經凹陷下去,又往回卷成一個滾輪往上沖,又再像球面那樣凸起。

一種叮叮當當、呼呼啦啦的噪聲使他大吃一驚。一時間,他以為自己是在歐洲,飛機正在他頭頂上的低空飛過。不久,他辨認出那是他的朋友——那條龍發出的聲音。它的尾巴緊跟在他身後快速移動,像是一條飛翔的蟲子。它正朝大約半英裏以外的一個島嶼前進。沿著它飛過的路線望去,他看到金色的蒼穹下有兩長列長翅膀的黑色的東西一左一右地接近同一個島嶼。但它們不是長著蝙蝠式翅膀的爬行動物。他使勁往遠方看後認定,它們是鳥類。不久,悅耳的啁啾聲隨風飄來,證實了他的判斷。它們很可能比天鵝大一些,穩穩地向龍要去的同一個島嶼前進。這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注意力並給了他模糊的期待感。緊接著發生的事使這種模糊的期待感提升為肯定的激動感。他意識到水裏有一些騷動著的油膩泡沫正朝那同一個島嶼遊去,而且離島近多了。一整列東西在列隊前進。他站了起來。突然,一個大浪起來了,隔斷了他的視線,使他看不見它們。片刻之後,它們又出現了,他看到下面有幾百只腳。銀色的東西都在打著圈兒蹦蹦跳跳地運動……他又看不到它們了。他詛咒起來。在這個無事發生的世界中,它們變得很重要。哈……!它們又來了。肯定是魚。很大的,肥肥的,像海豚一樣的魚,兩列一起,有些從鼻子裏噴出一柱柱彩虹般的水,其中一個是領頭的。領頭的有點怪,背上有個突出的,或者畸形的東西。遺憾的是,這些東西每次都不會讓人連續觀看五十秒。它們快到另外那個島了,鳥兒都落在邊上迎接它們。那個背上長疙瘩或柱子的領頭魚又出現了。剛開始,蘭塞姆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一切。他雙腿叉得很開,穩穩地站在他自己的土地的最邊緣處,拼命喊叫。因為,就在領頭魚到達毗鄰的島嶼時,那塊地已爬上一個在他與天空之間的一個大浪。他清楚無誤地看到魚背上的那個東西的側影是一個人的形狀——那個人形邁上岸,轉過身向那魚微微彎了一下腰,然後整個島嶼就從那個大浪的肩膀上滑落了,那個人形也隨之消失不見了。蘭塞姆的心怦怦直跳,一直等到它再次出現。這一次它不是在他和天空之間。差不多一兩秒鐘時間,那個人形又不見了。一股絕望刺透了他的心。不久他又找到了它——一個小小的黑色的身影在他和一塊藍色植被之間慢慢移動。他對著它又是揮手,又是做手勢,又是呼叫,連嗓子都喊啞了,但它對此置若罔聞。他時不時地會看不到它。就算他能再次發現它,他還是懷疑是不是一種視力幻覺——碰巧某種樹葉的形狀被他強烈的願望幻化成了人的形狀。但總在他絕望之前,人形又再次顯得確定無疑。不久,他的眼睛開始疲倦了。他明白,看的時間越久,就越看不清楚。但他還是不停地張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