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滅者的回憶 第四十三章 DARKEN。白刃戰(第3/4頁)

夜,他想象著那個熟悉的聲音可以再度聽見他的心聲,於是他開始自語。

我聽見龐大的鐘擺在土地之下的穹頂回蕩,觸及磚墻的指尖亦血脈賁張。眼角劃過宿命的亮線條,我以何德何能解讀呢。舊燈下,那些詮釋愛的方式被羅列在詩集頁腳,低調而臻貴。青年在風中大聲頌唱,回響哽咽。翻頁之後,豆娘點綴唇息,她在你頑石的眼神下顯得輕巧。

失去時恐懼,占有時恐懼。時常自我恐懼,時常畏懼自我。

當身體膨脹了一千倍,自認為所愛被棄。力量一旦失衡,似已傾慕難再。你可知,那個在雪山腳下敬獻花環的孩子,已在風中長為巨人,指尖粗大以至於無法輕撚起一株雪松。巨人沉默良久後跨過冰川,長久的神聖亦被輕易跨越。如此。美竟可輕易為力量所左右麽。所愛易改,唯愛難易。

或為自語。或為囈語。

夜色雲空,唯有長發男子獨身穿行其間。仿佛他的祈禱得以奏效,那個熟悉的聲音開口回應,聲音從心底傳來。

我可以赦免你,我可以放過你們。那個聲音說。

以你所定的秩序,以你所願的形式,對麽?DARKEN反詰相問。

是的。

那麽我們無須你的赦免與寬恕。你低估了冷地的塑造,竟認為我不敢揮出右手,打破所愛的源像。

美是無可毀滅的。那個聲音道。

那我便揮手抹去你。DARKEN威脅道。

今夜,我以星辰占蔔,看到了你的失敗,你的絕望,你的死亡。我以為,那便作你的宿命。

故去的規則已不再生效於我,我的打擊將超乎你的想象。

宿命之所謂宿命,便是與實現的方式無關。

那麽黃昏彼時的相遇,你為何又在我面前退避。

因我注定不可戰勝,所以我害怕傷害到你。那個聲音說完,便不再言語。

清晨。他們又來。

所來者甚眾。飛翔緩慢,優雅地張弓搭箭,播撒銀光,播撒著死亡如同歸宿。你望不見敵人雙眼間的殺戮之氣,唯有鼻息間毀滅淡定,似與生俱來。

地面之眾在他們的面前潰散,唯持有皮盾的戰士固守原地,身邊的戰士中箭倒斃。你在盾下蜷縮,縫隙中窺見半空漫散著潔白而寬廣的翅羽,自由而傲慢,他們的高高在上令你嘶吼憤怒,卻無濟於事。他們是光的使者,此刻,代表毀滅。

終於,魔王命兩翼彈弓兵團向大軍中部收攏,那些手無寸鐵的戰士們分軍至首尾,卵石驟起,射向半空,只單雲使被擊落,更多的輕易避開。無數石彈劃出一道曲線,隨即墜落於陣中。落石致死者甚眾。彈弓攻擊被急令中止。於是他們更恣意妄為了。大軍之上,驟雨繼續傾瀉,一切遮蔽物皆已為戰士們用盡,包括倒斃同伴的屍體。

圓盾縫隙,你窺視天空的敵人,他們飛翔曼妙而愜意,如同自然而然的天象。久之,你竟覺平靜,心如風暴中央一株紋絲不動的枯草。當敵人過於美麗,面對屠刀你亦不再憤慨與仇恨。如果有宿命,那麽甘於被美毀滅便是宿命。

驟雨漸止。

在你無法了然的邊緣,所有的雲使降落了,在大軍之前列為楔型。他們吟誦著雲的箴言,拔出利刃突入大軍。DARKEN未料到雲使竟敢於以白刃應戰,一時間前軍被破開缺口。那些被銀箭打散的戰士們遠遠圍著雲使,望著這些與魔王一般面孔一般身形的高大生物,無從下手。雲使一步一逼,戰士一步一退。直到一件被擊落的破碎身體被擲在雲使與戰士之間,高處傳來魔王的呼喊:是誰霸占了天空,是誰以不公對待你們,是誰用苛法酷刑來審判你們,是誰剝奪了你們的光與自由?戰士呵,你們的犧牲並非為我,是為自由與光榮,榮耀只在今天!

獸群的血性被激發了,最強壯的巨獸紛紛躍出陣列撲向雲使,余眾亦跟隨著陷入廝殺。多數戰士的刀斧與鎧甲尚未被打造完成,所以這是一場爪與劍的戰鬥。利劍不知疼痛,利爪弗然,當兩者的武器相抵,疼痛感令戰士縮回前爪,下一劍,已貫通熾熱的軀體。接陣之時,雲使的每一擊皆訓練有素而有節奏感,精準猶如規則本身。只有利刃刺空,巨爪才有機會扇下一枚精致的頭顱,抑或用犬齒撕開脖頸的動脈。楔形戰陣步步前逼,毀滅之手不知疲倦。只有撞入雲使陣列的巨獸,得以打開缺口,它身後的獸群隨之突入,肆意撕咬所及之眾,然而這僅為暫且,陣列四處的利刃隨即刺入它們柔軟的腹部,後隊亦立即填補缺位。

高處。當他望見雲使的楔形戰陣在大軍中漸行漸深,缺口已成為洞口,魔王笑了。

你聽見遠處囂雜的嘶喊聲,白刃戰終究打響。你幻想血的鮮甜,變換持盾的手姿,幻想復仇的快意。然嘶喊聲卻漸寥。大軍乍現的缺口,此刻已從兩端收攏。楔形的弱點在於背部呈一直線,從兩翼被調集而至的羊群,卷攜著彌天塵土,以扇面直抵楔形戰陣之背,角羊破開雲使的陣列,橫沖直撞。頓時,戰陣陷入混亂,群獸伺機撲入混戰。撕咬與撲擊顯然更適於此,此時的戰鬥,已淪為殺戮本能。那些陷入重圍的雲使腹背受敵,終寡不敵眾。盡管擁有自由的雙翼可隨時逃脫,他們卻一一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