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第4/18頁)

他聽過這種東西。哈皮鳥,它們叫做。它把蘭金小姐怎麽了?

不過那雙橡膠靴子讓他有些迷惑。哈皮鳥的傳說裏似乎從來沒有提到過橡膠靴子。

“說話,小子。”蘭金小姐的聲音隆隆響起,她把自己的睡衣拉到更加體面的高度,“別只管傻站著張嘴巴。你有什麽事?”

“西碧爾·蘭金小姐?”他似乎並非在禮貌地跟人求證,這是一種難以置信的口氣,顯示出他很難相信對方可能會給出肯定的答案。

“用你的眼睛看看,年輕人。你以為我是誰?”

衛兵重振旗鼓。

“只不過,人家派我來傳喚西碧爾·蘭金小姐。”他遲疑著說。

她的聲音足以讓任何人枯萎,“你什麽意思,傳喚?”

“去王宮覲見,你知道。”

“我實在想象不出這麽一大早有什麽事需要覲見的。”她準備摔上門,但門關不上,因為它在最後一秒鐘被劍尖卡住了。

“如果你不跟我走,”衛兵說,“我得到的命令是采取措施。”

門被猛地拉開,她的臉湊到他跟前。玫瑰花瓣腐爛的味道差點把他熏昏過去。

“如果你以為自己準備動我一根指頭——”她威脅道。

衛兵的眼珠子往旁邊一閃,只一瞬間,他的目光落在龍舍的方向。西碧爾·蘭金臉色變得煞白。

“不可能!”她嘶嘶地說。

他咽了口唾沫。盡管她很嚇人,但她終究只是人類。如果說她能把你的腦袋咬下來,那畢竟只是一種修辭手法。他告訴自己,世界上比蘭金小姐可怕的東西多得是。當然了,話說回來,此時此刻它們都並不在自己鼻子三寸以內的地方。

“采取措施。”他啞著嗓子重復道。

她直起腰,看一眼他背後的一排禁衛兵。

“我明白了。”她冷冷地說,“原來如此,嗯?你們六個人來拿一個弱女子。很好。當然了,你們一定會允許我去拿件外套吧。天氣有點涼。”

她砰一聲摔上門。

禁衛兵們在冷風裏跺著腳,努力避免與同伴眼神交流。逮捕人顯然不該是這種幹法。不該允許他們把你晾在門口等著,世界不該是這樣運轉的。但從另一方面講,除此之外唯一的選擇就是進去把她拖出來,而他們誰也沒有這樣的工作熱情。再說了,衛隊長也不大確定自己有沒有足夠的人手可以把蘭金小姐拖到任何地方。你需要的是幾千人的隊伍,還要帶上木橇。

門吱呀一聲打開,背後只能看見大廳潮濕的黑暗。

“好了,現在你們——”隊長不安地說。

蘭金小姐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畫面從隊長眼前閃過,他仿佛看見她尖叫著沖出門來。這原本可能會是他最後的記憶,幸好他的一個手下還算鎮定,在她沖下台階時伸腳絆了她一下。蘭金小姐罵罵咧咧地向前撲倒,在過於茂密的草坪上滑出去,腦袋撞上某個蘭金先人的破爛雕像,終於漸漸停下來。

她拿的那柄雙手闊劍落到她身旁,顫顫巍巍地直插在草地上,好一會兒才靜止下來。

過了一陣,一個禁衛兵小心翼翼地爬過去,用手指試了試劍刃。

“見他的鬼。”他的聲音裏混雜著畏懼和尊敬,“龍居然想吃她?”

“符合要求。”隊長道,“她肯定是整座城裏出身最高的女士了。是不是少女我倒不知道,”他補充說,“而且眼下我也不準備隨便揣測。誰去叫輛馬車來?”

他伸出手指摸摸自己的耳朵,這裏剛才被劍尖掃了一下。其實這人生來心腸倒不壞,但這會兒他非常確定,等西碧爾·蘭金醒過來的時候,他希望要有厚厚的龍皮隔在他倆之間才好。

“我們不是還應該殺了她的寵物龍嗎,長官?”另一個衛兵問道,“我以為文斯先生說過要把所有的龍都殺掉。”

“那不過是用來威脅她的話而已。”隊長說。

衛兵皺起眉頭,“你確定嗎,長官?我想——”

隊長受夠了。哈皮的尖叫,闊劍在耳邊發出撕裂絲綢一般的聲響,這些都嚴重傷害了他從對方的角度看問題的能力。

“哦,你想,呃?”他咆哮道,“原來是個思想家,你?那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更適合別的崗位?城市警衛隊,也許?他們那兒全是思想家,半點不假。”

其他禁衛兵發出尷尬的竊笑聲。

“如果你真的想了,”隊長繼續挖苦道,“你就會想到國王是不大可能希望別的龍死掉的,不是嗎?它們多半是遠房親戚什麽的。我意思是說,它總不會希望我們到處捕殺它的同胞,對吧?”

“那個,長官,人就會,長官。”衛兵悶悶不樂地說。

“啊,這個,”隊長說,“這可不一樣。”他意有所指地敲敲自己的頭盔,“那是因為我們有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