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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黑暗中走了數個小時。謝伊很快就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不支倒地,接下來的路程中他就像一包谷物被某個巨人扛在肩膀上。當他們到了某個陌生的營地時,他曾經醒來一會兒,被放到地上後帶進一處大帳裏,確認他的雙手雙腳都綁好後,就只留下他一人在這裏。派那蒙和凱爾賽特則被帶往他處。

剛開始他還拼命掙紮,但手上腳上的繩索完全沒有松脫的跡象,他最後幹脆放棄。睡意開始慢慢向他疲倦的身軀襲來,長途跋涉的疲憊感在他酸痛的身體裏流淌。他拼命抵抗,強迫自己想法子逃跑,但事與願違。愈是不想睡,腦子愈沉重。結果不到五分鐘,他就沉沉睡去。

他感覺才睡沒多久,就被粗糙的手給搖醒了。有個巨人用他聽不懂的話對他說話,然後又指向一盤食物,便離開帳篷進入外頭的陽光當中。謝伊茫然地起身,眯眼看著黑暗的帳篷,這才注意到北境一貫昏暗的早晨已經來臨,預示著新的一天又開始了。而綁住手腳的繩子被拿掉了,則是讓他感到些許訝異,他搓揉手腕,轉動關節,帶血液恢復循環後,立刻吃起為他準備的餐點。

在他的帳篷外顯然有什麽事情發生,營地早晨的空氣中彌漫著巨人的驚叫聲。剛吃完早餐的谷地人正打算冒險偷瞄一眼時,帳篷入口的布幕突然被掀開,進來一位魁梧的巨人守衛,要謝伊隨他過去。謝伊緊抓著外衣,確認精靈石在那裏後,不情願地跟著巨人出去了。

小小的南方人在巨人護送下穿越偌大的營地,營地裏除了大大小小的帳篷之外,還沿著山脊搭建了石屋充當營房。大致看了一下周遭環境,謝伊可以斷定他們所在之處比昨晚所走過的平原要高。但整個營區似乎已無人居住,剛剛的喧鬧聲也不復聽見,照亮夜空的營火化為余燼,所有的帳篷都空空如也。一股寒意突然竄過他的全身,看來這次真的是死路一條了。他完全沒有看到凱爾賽特和派那蒙的身影。亞拉儂、弗利克、曼尼安還有其他夥伴仍在南境,並不清楚謝伊的處境。害怕自己即將孤獨死去的謝伊,甚至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木然地跟著巨人穿越安靜的營區。經過山脊邊的營舍和帳篷之後,他們來到一塊寬敞的空地。謝伊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一切。

數十個巨人呈半圓形面對著山脊而坐,在他出現時,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而山脊下則坐了三個體格各異——也許年齡也不一樣——的巨人,手裏握著上有三角旗幟的杆子。派那蒙·奎爾坐在圓形的另一側,憂郁的表情在看到謝伊之後也沒有改變。大家都注意看著一動不動地站在圓心的凱爾賽特,他雙臂交疊著面對三名掌旗者,當謝伊被帶進來坐在若有所思的派那蒙身邊時,也沒有轉過頭來。四周陷入長時間的安靜,這是謝伊所見過的最詭異的場面。接下來,一名坐在前方的巨人鄭重地起身,用旗杆輕輕點地,其他人也跟著起身面向東方,用他們的語言齊聲說了一些短句,然後又默默地坐了下來。

“你能想象嗎?他們在祈禱。”

這是派那蒙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謝伊嚇了一跳。他看向那小偷,但對方只是專注地望著凱爾賽特。另一個掌旗的人起身對與會群眾說了一些話,又對著派那蒙和謝伊指指點點了幾次,小谷地人不解地看向他的同伴。

“這是一場審判,”他用一種冷默的聲音表示,“但不是對你,也不是對我。我們會被帶到刀鋒山後的骷髏山脈,黑魔君的王國,被當成……隨便以什麽罪名抓起來。我想他們還不知道我們是誰。黑魔君有令,所有外來者一律交由他處置,我們沒有受到差別待遇。因此,還有希望。”

“但審判……”謝伊懷疑地問道。

“是凱爾賽特。他有權要求由族人審理,而非交由布羅訥來判。這是一項古老的習俗,因此他們不能拒絕他的請求。他們那族與我們人族交戰的時候,他正與我們在一起。任何跟人族為伍的巨人都會被認為是叛徒,他也不例外。”

謝伊不由自主地望向凱爾賽特。他坐在眾人中間,主持審判的那個巨人滔滔不絕地說著。谷地人樂觀地認為,他們弄錯了,凱爾賽特完全沒有出賣他們。但他明知道自己可能也將因此喪命,為什麽束手就擒?

“如果他們裁定他是叛徒,會怎麽對他?”他脫口問道。

派那蒙嘴角浮現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他語帶譏諷,“他把一切都賭在了這場審判上。如果他們認為他有罪,馬上就會從最近的懸崖把他丟下去。”他意味深長地止住話,第一次正眼看著谷地人,“我也同樣不理解。”

發言者說完長篇大論之後回到位子坐好,眾人再次陷入沉默。一會兒過後,有個巨人走到三名主持審判的巨人前,謝伊現在知道那人應該就是法官。簡短地發表聲明後,跟著他進來的幾個人則針對法官提出的問題一一回答。謝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猜想那些巨人應該是前一晚抓了他們的人。這樣的審問看似沒完沒了,但凱爾賽特依舊不動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