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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的弗利克緩緩爬起身,滿是傷痕的臉上漸漸出現駭然的表情,他踉蹌著走向火爐邊,但是溫度實在太高,又被迫退了回來。他又試了一次,還是無法靠近,前額的汗水像瀑布一樣流進他的眼睛和嘴巴,混雜著因為無能為力的憤怒而流下的淚水。爐火從鐵欄邊一躥而起,饑餓地舔舐著石壁,發出噼啪的聲響,仿佛對外昭告它剛剛新添了兩個黑色生物作為燃料。谷地人灼熱的雙眼前煙霧彌漫,死盯著下面的無底洞。坑洞裏除了火紅的烈焰和難以忍受的高溫之外什麽都沒有。他絕望地聲聲呼喚德魯伊的名字,每一次喊叫發出的回音回蕩於石墻間,最後也消失在高溫高熱之中。周圍只剩下他和咆哮的烈焰,他終於明白德魯伊已經離開人世。

他頓時慌了手腳,倉皇奔向樓梯瓦礫堆,這才想起來出口已經被擋住了。他看著滿地碎石,差點崩潰。他急忙搖頭醒腦,開始感覺到火爐熱力全開,他知道如果他不能在幾分鐘內離開這裏的話,熱氣會將他活活烤熟。他一躍而起,跑向最近的石門,又推又拉,直到雙手都因為用力過猛流血了才停下來,石門還是不動如山。他往下看,發現第二道門,他跌跌撞撞地過去,但是一樣從另一邊鎖上了。他覺得希望逐漸幻滅,自己肯定是被困住了。他又笨拙地強迫自己走向第三道石門,使出最後一絲氣力,瘋狂地又推又拉,無意間觸碰了藏在巖石裏的某個機關,石門應聲開啟。弗利克如釋重負,飛身穿過石門,用腳把門關上,躺在半黑暗的通道內,將自己阻隔在高溫和死亡之外。

精疲力竭的弗利克在黑暗的走廊上躺了許久,灼燒的身體吸收著石板地面和空氣的涼意。他什麽都不想去想,也不想記起,只想讓自己就這樣沉浸在地道巖石的祥和寧靜之中。最後他還是強迫自己起身,先是膝蓋,再是腳,還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虛弱地靠在冰冷的石墻上,等待氣力恢復。這時他才頭一次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經幾近燒毀,全身都被烈火熏黑灼傷。他慢慢地四處張望,墻上火把的微光指示了走廊延伸的方向。他站直身子蹣跚前行,從架子上拿起燃燒的火把,拖著腳慢慢往前走。突然間他聽見前方某處傳來大聲嚷嚷的聲音,空出的那一只手反射性地抽出短獵刀。幾分鐘過後,聲響似乎愈來愈遠,最後完全消失,谷地人還是什麽也沒瞧見。這條通道的設計很奇怪,弗利克順著路走已經穿越了好幾道門,既沒有往上也沒有其他分岔,只有不斷重復出現的火炬,昏黃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打在墻上,看起來就像是個畸形的幽靈要逃進黑暗裏。

然後通道突然變寬,前面的光線也更加明亮。弗利克遲疑了一會兒,抓緊他的短刀,滿是汙垢的臉上被淌下的汗水沖出一道一道灰白,但是表情卻相當堅定。他一寸寸地往前挪動時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他知道某個地方一定有樓梯通往德魯伊要塞的主廳,但是找了這麽久還是一無所獲,疲勞感再度向他襲來。如今他懊悔萬分,一念之差讓他跟其他夥伴失散,被困在這個幽深難測的通道裏打轉。這時候其他同伴說不定也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郁悶地想道,可能再也找不到大家的念頭讓他愈想愈著急,腳下的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轉了一個彎後,他突然全身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凝視前方的光亮。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現在來到一個圓形房間,連接著好幾條通道,十數支火炬照得一室光明。發現這裏沒有人時,他大大松了一口氣。不過情況並沒有好到哪裏,其他通道看起來就跟他所走的那條一樣,沒有通向其他房間的門,沒有通往上層的樓梯,接下來該何去何從還是毫無頭緒。他困惑地看著其他通道,試圖去識別它們,愈研究,心愈沉。最後他搖搖頭,走向墻邊,疲倦地坐了下來,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接受現實。他徹底迷路了。

在亞拉儂的命令下,其他人立刻強行沖上樓梯。都林和戴耶最靠近石頭信道,速度也最快,其他人才剛開始爬梯,他們已經走到一半了。他們輕巧的身軀在樓梯上滑行、跳躍,跑起來的時候腳幾乎沒有碰到石階。韓戴爾、曼尼安和巴力諾則緊追在後,他們前進的速度除了因為沉重的武器和壯碩的身形給拖慢了之外,也受到竭力避免在狹窄彎曲的樓梯間撞到其他人的影響。他們瘋狂無序地奔向上面的主廳,每個人都想盡快找到此行的目標物,逃離這些恐怖的靈界怪物。慌亂間,根本沒有人想起那個倒黴的弗利克。

第一個通過德魯伊要塞梯間入口的是都林,幾乎是摔進大廳,身材較他矮小的戴耶跟在後面。大廳氣勢恢宏,走廊屋頂很高,火炬燃燒的光輝和從斜角窗灑進來的晨曦投射在拋光的實木墻上,讓整體氛圍更加富麗堂皇。長長的走道則掛滿各式繪畫、石木雕像,還有巨大的手工掛毯一直垂到晶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不同的區間放置著各種由鐵和碎石制成的雕像,另一個時代的雕像在這個永恒的避難所裏保存了幾個世紀。它們似是在守衛那些厚重美麗,配有黃銅把手的雕花木門。有一些門是開著的,在大廳遠處還可以看到悉心設計、光彩奪目的窗戶,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照進室內,形成長長的顏色帶,預示著新一天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