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夷川早雲搞的鬼(第4/17頁)

“讓您見笑了。”

“我對夷川家也很頭疼,但今天大家還是以和為貴。”

清澈的冬日晴空射下的陽光穿過大樓間的低地,光束的盡頭可見六角堂。

向外伸出、威嚴十足的屋檐下,線香輕煙繚繞,不時被往下刮的冷風給吹散;六角堂前有株高大的柳樹,垂柳隨風搖曳著。

環顧院內,有人搖晃著身子呆呆望著垂柳;有人模仿地藏菩薩;有人被院內池塘的天鵝緊咬正放聲大哭;有人在屋檐下鋪好墊子享用便當;有人攀爬覆滿青苔的樟樹等等,盡顯狸貓本色。

坐鎮柳樹旁的臍石大人依舊悄靜無聲,狸貓一族的大人物極力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展現威嚴。我大哥被母親推著,撥開人群走了過去。夷川早雲擡起頭來,瞪著大哥。

我們站在擁擠的院內一角,靜觀其變。有只鴿子從凈手池那裏飛來,母親揮手驅趕。

“真討厭!別亂拉屎!”

那只鴿子一時不知該往哪兒停,只好飛往他處。

我茫然仰望聳立於六角堂北方的池坊大樓,這棟大樓的北方有一棟面向烏丸路的大樓,名叫“洛天會大樓”。裏面所有人都是京都的天狗一族。

大樓屋頂上種有一棵美麗的老櫻樹,每當春暖花開,便會在烏丸路的商業街撒落花瓣。我第一次與弁天邂逅,就是在那陣櫻花雨中。

倚在紅玉老師身邊欣賞落“櫻”繽紛的弁天,還未展露比天狗更像天狗的一面,楚楚動人。如今回想起來,當時的她就像幻夢一場。那時我常代替父親前去拜訪紅玉老師,結果我這只狸貓不知分寸地迷戀上半天狗弁天。

“老爸那時很少去找紅玉老師,可是他們明明交情不錯啊。”

“你和矢一郎不是常代替他去?”

“可是,老師一定覺得很寂寞吧。他想必是礙於面子,才沒說希望老爸去看他。”

“紅玉老師也真是的,誰叫他要帶弁天大人回來,你老爸最怕她了。”

“我倒覺得那時候的弁天大人很可愛,沒想到像老爸這麽厲害的狸貓竟會怕她。”

“有件事,現在應該可以告訴你們了……”母親說,“其實紅玉老師曾帶弁天大人來過森林,結果你老爸突然無法變身,不管他怎麽試都沒用。似乎是因為弁天大人在場,他不安得無法變身。他可是京都變身術最厲害的狸貓呢。”

“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我對你們都沒提過,知情的只有紅玉老師和弁天大人。”

“就像老媽會因為打雷而原形畢露對吧?”

“於是你老爸決定不再和弁天大人見面。那時紅玉老師整天將她帶在身邊不是嗎?”

“所以他才會派我和大哥去是嗎?”

“就是這麽回事。”母親長嘆一聲,“盡管老師會寂寞,但那是他自作自受,我想你老爸一定比他更難過。”

一支吹著金色喇叭震天價響的隊伍,穿過寺門而來。

走在隊伍中央的,是接下我父親位子、掌管狸貓一族的大狸貓——八坂平太郎。

他一直處心積慮地想將偽右衛門的位子推給別人,一心希望到悠閑的南國旅行。身上那件與冬日天空極不搭調的夏威夷衫,一再強調了他的主張。他之所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是因為他的心早已飛離狸貓一族在南國的沙灘上奔跑,滿心幻想著沒入海平線的夕陽、撲向岸邊的浪花,以及嬉笑著互擲椰子的年輕男女。

繼平太郎之後,小心翼翼地被安置在松軟坐墊上的長老陸續被擡進來。這些長老錯過了與這世界道別的時機,甚至喪失了變身的能力,卻得以從狸貓的桎梏中解脫,恣意享受毛球生活。我們以毛球之姿來到這世上,老了之後又變回毛球。想起其間的變化,不禁覺得寓意深遠,不過也可能毫無意義可言。

“關門!”

為了排除閑雜人等,夷川親衛隊關上大門。

一群狸貓摩肩接踵地擠在狹窄的院內,沒事發生才怪。

結果開會前就鬧出一場騷動。院內一只鴿子開了個玩笑,將一顆毛球叼在空中,負責扛坐墊的族人們緊張得大呼小叫,以致其他六顆毛球也紛紛滾落地面。眾人合力捕捉那只鴿子,從它嘴裏搶回長老,不過當事人倒是若無其事地說:“我沒事,我沒事。”真不愧是長老。話雖如此,要將長老們重新安置好可一點都不容易,因為他們全都一副毛球樣,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院內好不容易恢復平靜,一身夏威夷衫的八坂平太郎站到了臍石大人面前。大哥和早雲就座,長老們圍著他們兩人而坐,外圍則擠滿了其他狸貓。

“請肅靜。”

八坂平太郎拍了拍他的圓肚。“會議即將開始,會議開始前,要先感謝紫雲山頂法寺的各位精心安排這場盛會,也要向百忙之中抽空蒞臨的長老們致謝。此外,承蒙臍石大人惠賜訓詞,我將在會議開始前朗讀,諸位請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