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夷川早雲搞的鬼(第2/17頁)

“你的點子很有趣,鈴木。”教授邊嚼邊說,“不過,屁用也沒有。”

“就是嘛,屁用也沒有。如果光是有趣就行,那人生就輕松多了。”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我出聲叫喚,兩人這才望向我。教授嘴裏塞滿年輪蛋糕,發出“噢”的一聲,臉上登時散發光彩。他將一大塊蛋糕吞進肚裏,朝我喚道:“噢,是你啊!”

“我帶那天拍的照片來了……”

“照片?我們拍照了嗎?”

“就在屋頂上……”

“啊!那可珍貴了!那可是我和她的珍貴合照呢!”

學生詫異地問:“老師,是兩人獨照嗎?難不成是玩火的成人遊戲?不會是不倫之戀吧?”

“鈴木,什麽是不倫之戀?我是不玩火的。”

“沒關系,聽不懂就算了。我無意打探老師的私生活,先告辭了。還有許多屁用沒有的事在等著我呢。”

那名學生匆忙起身,將一塊年輪蛋糕塞進口中。“再這樣下去,我就得在研究室過年了。”

鈴木離開了研究室。

我拿出相簿。

那些照片記錄了弁天、教授和我三人共度的那個秋夜;我們從星期五俱樂部溜出來,在寺町的上空散步。有張照片是澱川教授站在屋頂上的楓樹旁開懷大笑,與臉上掛著慵懶笑容的弁天一同入鏡,那可是連攝影師我都為之陶醉的得意之作。在巖屋山金光坊的二手相機店打工期間,我也不忘鉆研攝影技巧。

教授像個純情少女般尖叫不斷,眼中散發著光彩。

“好美啊!紅楓美,弁天小姐更美,簡直就像仙女下凡!”

我們聊著那晚的回憶以及弁天的美麗,然後我趁機問他:“你的狸貓鍋準備得如何?”

教授蹙眉搖頭,長嘆一聲。“很不順利,上回明明那麽順利。要是我被俱樂部除名,就太對不起我老爸了。”

星期五俱樂部的成員會輪流大顯身手,準備尾牙宴的火鍋。不過,這裏所說的“大顯身手”並非指實際下廚烹煮,而是要取得上等的火鍋食材。俱樂部有七名會員,所以每位會員每七年就會輪到一次,得各自絞盡腦汁弄到狸貓。如果這群會員都是傻瓜,京都的狸貓就太平了,遺憾的是,他們個個都是高手。據我所知,星期五俱樂部的尾牙宴,狸貓鍋從未缺席。而今年,輪到澱川教授來引渡那只可憐的狸貓。

“吃狸貓實在太不文明了,幹脆趁機取消算了。”

“這怎麽行。”

“您不是很喜歡狸貓嗎?用不著刻意吃這麽可愛的動物吧。”

“我不是說過了,就是因為喜歡才想吃。”

“您不會心痛嗎?”

“心痛歸心痛,但吃還是照吃。因為吃也是一種愛的表現。”

“那,這您怎麽看,您不是救過一只狸貓嗎?就是回山上時一再回頭看您的那只狸貓。如果把它煮成狸貓鍋,您肯吃嗎?”

“虧你想得出這麽殘酷的事,你真是個大壞蛋。”教授皺著眉頭,“這個嘛……不到那時候還真不知道。”

“看吧,別的狸貓您就吃,這只狸貓您就不吃,如果您真的對狸貓一視同仁地喜愛,就不會允許這種差別待遇。可見,您是個機會主義者。”

“我只說不知道自己會怎麽做,又沒說不吃,也許我還是照吃不誤。況且,愛這種東西原本就不合理,本來就不公平。”

“狡辯!狡辯!”

“我年輕時可是詭辯社的希望之星。不過,這問題確實不容打混帶過啊!”教授低語,“話說回來,你為何這麽替狸貓打抱不平?”

“老師您還不是一樣,為何對星期五俱樂部如此執著,退出那種團體不是很好嗎?”

“你別亂說,因為你是學生才能說得這麽輕松,成人的世界是錯綜復雜的,很多事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

“看來人類社會的結構還真是千奇百怪呢。”

“有些事還是別知道的好,非知道不可的事早晚會知道,不用知道的事最好別懂。”

“總之,祝您一切順利。”

“嗯,我會努力的。”

老師雖然這麽回答,但眼神飄忽。看來他八成捕不到狸貓吧。

我松了口氣。

從烏丸路的商業街轉進六角路,再走一小段路,便可來到西國三十三所[2]第十八番劄所[3]——紫雲山頂法寺,通稱“六角堂”。這間寺院遠近馳名,不過寺內還有一處名勝,那便是一塊呈六角形的石頭,人稱“要石”或“臍石”。“臍”代表京都的中心,據說昔日桓武天皇在此建都時,是以這塊石頭作為基點劃分街道的,因而有此稱號。

“都是一千兩百多年前的事了,能信嗎?”

說這種話的人如果知道真相,一定會更難以置信吧。

因為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臍石。

那頂法寺院內那顆孤零零的六角怪石究竟是什麽?其實那並非臍石,而是“偽臍石”,是狸貓變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