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露(第3/5頁)

牛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滿眾小鬼,正在大吃大嚼牛的皮肉。

不久,牛的哀鳴漸漸止息,只聽見群鬼生吞活剝、猛啖牛肉的聲響。

喀哧。

咕唧。

嘎巴。

這大約是法師用牙齒嚼碎牛骨的聲響吧。

又過了一會兒,聲響停息下來。

我之白發三千丈我之心高一萬尺那法師的歌聲又啊起采。

因果宿業六道盡歷經輪回數過百愛花忍踏成泥淖何懼身墮畜生道緩緩地,向著來時的方向,那聲音漸漸逝去。

再過一會兒,聲音消失,四周一片靜寂,然而,三人連話也說不出一句,嚇得動彈不得。

終於。兼家戰戰兢兢地掀起竹簾,朝外面偷眼看去,只見系在車軛上的牛蹤影俱無,法師和小鬼們也杳然不知去向了。

藍幽幽的月光悄然傾瀉在地上,照著大大的一汪鮮血。

兼家在那兒一直等候到天際泛白,這才讓兩個侍從拉著牛車,好歹回到了自己家中。

最終,兼家沒去相好家。

“事情的經過大體就是這樣。”

滴酒未沾,博雅一口氣講了下來。

故事講完,博雅將杯中絲毫不曾動過的酒一飲而盡,滋潤一下講得口幹舌燥的喉嚨。

剛才的那只螳螂已經無影無蹤了。

“那麽,博雅,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

“這個嘛,晴明,是兼家大人本欲前去相會的那位女宮告訴我的。”

“哦。”

“這位女官與從前曾多方關照我的一位老前輩是親戚。

她說是有事相商,派人來招我,三天前我去的時候,她就告訴了我這件事。“”可為什麽那位女官要找博雅你呢? “

“因為我和你是好朋友嘛。”

“哈哈。”

“這位女官非常擔心兼家大人的身體。因為兼家大人派人送去和歌,說是染上了鬼魅瘴氣,暫時不能前去相會。”

“嗯。”

“她問我能不能去看望兼家大人。說如果兼家大人身體情況令人擔心的話,就把來龍去脈告訴安倍晴明大人,拜托他替兼家大人除去身上的瘴氣……”

“所以你昨天去了兼家大人府上,聽超子小姐講了夜露的故事,是這樣嗎? ”

“啊,是這麽回事。”

“那麽,情況怎麽樣? ”

“什麽情況? ”

“蒹家大人的情況呀。”

“我直截了當地告訴兼家大人,說是那位女官讓我來的。因為我這個人不善於隱瞞,覺得還是有什麽說什麽好c 兼家大人非常過意不去。”

“後來呢? ”

“他把經過告訴了我。他好像受到極大的驚嚇,身體似乎欠佳。不過,他說已經沒事了。”

“既然這樣,不就結了嗎? ”

“哪裏,不行啊。遇到百鬼夜行的人,幾天後突然暴死的情況不也很多嗎? 如果哪天早上,家裏人起來一看,兼家大人在被窩裏已經僵冷了,豈不連我也不好辦嗎? ”

“不過,你看——”

“無論如何,晴明,你去見見兼家大人。見了之後,如果你說沒事,那我也就沒意見了。”

“晤。”

晴明抱著胳臂思索。

“那倒也是啊,博雅。你看這麽辦怎麽樣? ”

“怎麽辦? ”

“我寫一封書信,明天你拿去兼家府上交給他,好不好? ”

“然後呢? ”

“你請兼家大人當場看過這封信,然後再聽聽他怎麽回答。”

“回答? 什麽意思? ”

“你就問他:安倍晴明的意思都寫在這裏了,是否需要把晴明喊來。還是怎麽樣? ”

“哦。”

“如果兼家大人回答說不必來了,那麽我也就不必去了嘛。”

“噢。”

“行嗎? ”

“行。”

博雅點點頭。

於是晴明“啪啪”地拍了兩下手。

“阿蔌,阿蔌呀——”晴明呼喚。

夜間的庭院。,倏然,一個人影出現了。

是個女子,唐衣長袍上點綴著赤紫色蔌花,也就是胡枝子花圖案。

“是。”

“對不住,我得寫點東西,能不能麻煩你準備準備? ”

“放在什麽地方? ”

“就放在這裏好了。”

“是。”

女子回應一聲,便忽然不見了。

“是阿式嗎? ”

“嗯。”

又喝了兒口酒,那個叫阿蔌的女子,將硯、墨、水、筆、紙放在托盤上端著,從房屋的裏間現出身姿。

“分明是在院子裏消失的,可是重新登場,卻是從裏間出來的。對於阿式,我至今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

阿式,即指式神。

晴明在莫名其妙的博雅旁邊,研墨,拿起筆和紙。

在紙上揮筆疾書,寫完後細心地卷好。

“給。博雅。把這個交給兼家大人,聽聽他怎麽作答。”

“噢。”

博雅接過來,放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