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第7/13頁)

“你敢擋我?”

“先生交代……”

“放肆!”側側玉掌一拍,使出六成氣力。

螢火不敢怠慢,溜溜轉過半圈,卸去其中力道。側側看了生氣,搶步趕上,簌簌又落一招。螢火無奈,只得打醒精神接下。他平素並不常展露功夫,側側瞧見的無非輕功身法,此刻動手纏鬥,她才知紫顏身邊這人有不輸任何高手的功力。

硬拼不智,側側遂用靈動騰閃的步法遊走,宛若彩雲絲散燕子長回,伺機出招。怎知螢火全不上當,以不變應萬變嚴密擋格,側側的虛招都落了空,無法誘敵深入。

幾下攻守不利,側側明慧的雙眼一暗,又要勾起傷心事。螢火看在眼中,驀地停手蕩開一丈。

“你怎麽不動手了?”

“先生再問,在下只好說打不過夫人。”螢火俯首道,“請夫人稍候,在下這就去牽馬。”

他的話分外刺她的心。紫顏是為什麽默認她的存在?因了爹爹辭世前那些話?還是真的放她在心,才容許她的擅作主張?她一直不曾問過。側側煩惱地甩了甩頭。螢火很快牽了一匹馬走來,通體純白的蘆花雪是紫顏心愛的坐騎,側側觸目又是一陣傷懷。

一人一騎飛馳道上,霞衣如火燒雲,掠過漠漠風煙,將一腔愁緒拋諸腦後。

斜刺裏驀地闖出一匹黑馬,騎上那人姿容俊美,神態不俗,唐突地攔下了側側。

“紫顏?”側側定睛一看,是他曾用過的一張臉,訝然後又是悵然,此時柔腸百斷,該要如何面對?那俊雅臉龐戲謔地一晃,繼而張手抓來,想要拉住她。側側咬牙閃開,引馬往旁邊掠去。

那笑臉忽地一沉,雙馬交錯之際,側側聽得掌風直掃,沖了她肩頭打來。

側側詫異,眼見掌風沉沉,出手迅捷,不假思索自馬上旋身而下。那人飛身跳馬,攻勢未停,一掌直撲面門。側側已知此人絕非紫顏,高喝道:“你是誰?”那人嘿然冷笑,口中呼嘯,四周步聲橐橐,有三人從各方接近。

這四人如鐵桶緊箍,側側掃視一圈,瞠目結舌地退了一步。

他們樣貌不同,或清雅或風流,或軒昂或豪邁,各用一張紫顏用過的臉皮,每張面容喚起側側片斷的回憶。與他執手花前,與他共遊月下,嬌嗔顰喜,皆在這眉眼耳鼻。她瞬間眩暈,只覺半夢半醒,仿佛中了魔咒失去了動手的力量。

那些多情的容顏,一張張盛如花開,在心頭繽紛不敗。明知眼前四人是假,側側偏偏無法以一指加諸其身,只能憑了騰挪避開對方的攻擊。四人身法迅疾如電,八只手掌如千手千臂,從各方向側側抓來。她裙裾飄揚,像輕盈的水波從懸崖頂端飛濺,他們用盡全力,只觸到沾手的微雨。

纏鬥半晌,不知哪裏飄來了一縷若有若無的香。紫顏的笑靨驟然在她瞳中放大,側側驚愕止步,倦意驀地席卷了全身。當中一個男子含笑走近,笑意裏的驕傲與妖魅是那般相似。側側當即無法還擊不懂自保,在錯亂中任由他伸手擊在頸肩,輕松得手。

一輛金翠香車駛過,四人把側側擡上了車,趕了蘆花雪一起匆匆離去。

醒來時,鮫紗帳中有誘人香氣膩滑纏繞手足。側側全身酸軟,剛想撐手坐起,不由自主又躺回了床上。一個誘人的聲音傳來,“我若中了姽婳的迷香,絕不會胡亂動彈。”

“你說什麽?”側側瞥見珠翠雜錯,裹了個冶艷女子高坐在側,襟上一朵粉色花,瓣瓣生香。

“自是姽婳調制的合香,你聞不出來?”她吐字生香,一雙手在香爐邊宛如靈魅遊走,毫不懼那奪人氣力的香煙。

香氣好聞到絕望,確是姽婳的手筆,縱是無情之香,仍有泱泱大氣。

“這是何處?”

“玉觀樓。”

側側心下神傷,這裏長生來過,螢火來過,唯有她是局外人。她勉強振奮精神,問道:“你是易容師?”

“是,我叫錦繡,我來是要紫顏輸得一敗塗地。”錦繡妖媚的笑容裏平添了自信的颯爽。側側笑了笑,她未見紫顏有遇敵手,如果真是個勁敵,他會欣然應戰。

錦繡道:“你真是命好,紫先生神仙般的人物,竟會受兒女之情的牽絆。”側側不知她提及這些是何用意,咬唇不答。錦繡又道:“你想不想知道,若沒了你,他會如何?”

側側猛地盯住她道:“這是我們倆之間的事,與外人無關。”

錦繡搖頭,端詳她清若幽竹的品貌,忍不住伸手拂過她的娥眉。側側嫌惡地避開,眉宇間神色凜然,錦繡笑道:“我為紫先生遺憾。他和姽婳在一處,技藝突飛猛進,而你只以情動之,反成了拖累他的枷鎖。他若沉醉溫柔鄉裏就此止步,恐怕你也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