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篇 大沖運(第4/13頁)

我立刻注意到這其中的貓膩,她的身份卡上肯定裝了主動發射器!這是一種霸道的裝置,類似於主動聲呐,會直接向掃描探頭發射強烈的信號,強度要比反射增幅大許多倍,難怪我搶不過她。問題是,主動發射裝置目前還沒有實現微型化,最尖端的產品也有一個拳頭大,無法集成到身份卡上,所以一定還藏在她身體的某個部位。我像色狼一樣死死盯著她的背影,是藏在豐碩的胸前還是藏在高聳的臀部?假如我及時舉報給監察部門,應該可以揭穿她的手段,順利的話,我還能夠拿回自己的排名。可是這樣一來,我也將冒著被揭穿的危險……

女人大概覺察到了我的視線,她停下腳步,回首嫵媚一笑。我避開她的視線,裝作去看大屏幕上的時刻表,她也沒再說什麽,轉身娉婷離去。

沒有其他辦法,我又多等了大約兩個小時,幾經周折才再度被掃描器選中到隊列中來。進入隊列以後,系統會給一個特定的序列號,不必排隊,安靜地等待叫號就是了。我松了一口氣,揉著酸痛的胳膊走進候票大廳,恰好與剛才的女人四目相接。

女人眉頭輕聳了一下,輕啟紅唇:“謝謝。”我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謝,我們彼此彼此。”“你一直在盯著我,是在猜那個裝置擱在哪裏吧?”女人直直盯著我,似笑非笑,有些挑逗的意味。我無論精神還是肉體都已經很疲勞了,對這種曖昧暫時喪失了興趣,只是淡淡回答:“現在不重要了,反正我們都進來了。”

這個反應大概超出了她的意料,她愣了愣,把額頭的劉海兒撩起來:“真怪,我聽說在火星的男人對女性都很饑渴。”

“這年頭,除非你是航運票……”我低聲嘟囔了一句。

她不禁笑起來,大方地伸過一只雪白的手:“我叫瓦瑞娜。”我謹慎地握了一下,隨即放開。

候票大廳裏的人其實也不少,為數不多的幾個座位都擠得滿滿的。瓦瑞娜憑借著女性特有的魅力,讓其中一位紳士主動讓出了他的位置。而我只好和其他人一樣,保持著直立姿勢。有經驗的人會讓一只腳略微歪曲,把重心壓在另外一只腳上,交替休息,並尋找一切機會靠住墻壁或者柱子。

等候是大沖運期間的另外一個挑戰。它不見得讓肉體很辛苦,卻擁有無孔不入的乏味,像南美洲的食人蟻一樣密密麻麻地爬滿心智,用尖顎細致地啃噬著耐心和理性,那是一種精神上的淩遲,讓人焦灼、沮喪甚至恍惚,仿佛時間的勻度被拉長至無限細長,然後絞在自己的脖子上逐漸收緊。很多人在硬件方面做了充足的準備,最後卻跌倒在了這個因素上。

為了對抗這個考驗,與陌生路人聊天是個必然的選擇。我和瓦瑞娜很快就拋開了因發現彼此作弊而導致的尷尬,開始有一搭無一搭地攀談起來。反正大家都是陌路相逢,也沒什麽顧忌。很快我們就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她是丘比特盆地的一個基地的保健醫生,不過用她自己的話說是“應付男人騷擾的時間比治療他們花的還多”。難怪她剛才會有那種感慨。這次是她第一次參加火星大沖運回地球。

“看不出來,你的手段還是蠻老到的嘛。”

瓦瑞娜聳聳肩,誇張地用手掌托起左邊的胸部顛了顛:“基地的人教了我不少東西,也給我提供了不少專業設備。”看她的表情,我能想象到,那些為了達到交配目的的男性是如何運用自己的優勢給美女獻殷勤的——人類果然從來沒進化過,至少男性沒有。我盯著眼前隆起的優美弧線,覺得有些遺憾,那曲線下包裹的只是一堆電子元件而已。

“不過,我實在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比我預期的多出十幾倍。誰想到大沖運會有這麽多人,我還以為是那群臭小子誇張。”她說。

“據說每次大沖運的時候,因為聚集到奧林帕斯的人實在太多了,火星的地軸都會偏移上幾度。”

“這算是個笑話嗎?”

“火星笑話,很火星。”我語帶雙關地回答。

我們兩個正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談著,忽然廣播聲在頭頂響起,令人憎惡的電子女聲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和脆弱的心理防線:“今日的航票已經全部售完,請等候的旅客明天再來。”等候的人群發出一陣憤怒的嘩然聲,罵聲四起,還有口水吐到地板和墻壁上。這個結果太糟糕了,我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淘汰掉其他競爭者擠進隊列,如今卻必須等明天重新來過。距離成功只差一步,這比從一開始就失敗更令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