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轉蛾眉馬前死---《水晶劫》 九、路牽機(第2/3頁)



  範西文把路牽機送到城下,張口問他:去哪裏?路牽機把長槍在馬鞍邊掛好,一身重裝,明顯是要出戰的裝扮,苦笑道:你說去哪裏?範西文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頭:不過是些山民,倒弄得我們自己亂了陣腳路兄,您是仔細的人,見了界將軍和筱城主當善言之。現在這個時候,亂不起啊!路牽機也不回答,心想:你要知道我夜裏去闖山民的營地豈不是更亂?西關門上聚集了鷹旗軍幾乎所有的高階將領,倒沒有讓人看了心慌的大隊遊擊。城外隱隱約約有人號哭,數量還不少。看來是山民試圖進城,和守軍起了些沖突,路牽機的心多少定了些。以界明城的性格,這個當口和筱千夏沖突的可能性實在太小。收攏諸將的意思大半是要給筱千夏一個交待。

  他張望了一下,看見水磨奧努正扶著女墻用力往外看,過去拍了他一下問:到底怎麽回事?水磨奧努拿手指一指城外:你自己看。路牽機看了眼,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護城河裏浮滿了死屍,大概有一百來具,身上遍插雕翎。那些山民現在都遠遠地躲在城外三五裏的地方,嗚咽不斷,聽起來十分淒慘。他原來也想到會有山民急於進城,城頭的守軍也必然驅趕。西關門的守將是扶風營統領邡亞銅,聽說是個厲害的角色,不想下手如此狠辣。鷹旗軍在西關門派駐的副將是神箭索隱,這時候正五花大綁地單膝跪在地上,身邊兩名扶風營的長刀手眼睛血紅,一臉的兇神惡煞。看到這裏路牽機已經明白了大半,悄聲對水磨奧努說:是不是索神箭又對那些山民心軟了。水磨奧努吐吐舌頭道:難怪人家都說你一肚子主意,這樣看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索隱他豈止心軟,他動手把邡亞銅的兩個親衛都給廢啦!路牽機臉色一沉。鷹旗軍與扶風營的關系本來微妙,這個時候出這種事情可是再糟糕不過。他眺望了一眼遠處的山民,想到風盈袖也在他們中間,心頭一陣陣地起火。

  諸將在囤兵洞裏落座,一雙雙眼睛都盯著界明城和筱千夏。扶風營也是野兵,卻比筱千夏的私兵還要親信。這官司最後要落在鷹旗軍和青石城主的身上。

  筱千夏站起身來,走到索隱身邊給他松綁,索隱鼻中輕哼了一聲,竟是毫不領情。筱千夏也不在意,對諸將拱一拱手說:今天這樁事情責任不在邡將軍和索將軍,在我和界帥。索將軍,綁你到現在你也多擔待,臨陣不遵將令索隱大聲道:不錯,不遵將令殺頭也是應該的。可是邡亞銅他界明城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索隱,一樁事只論一樁事。邡將軍雖然過激,也是他權責範圍內的事情,不可混為一談。筱城主說得對,今天這個事情主要還是我們猶豫不決,發出的命令含糊不清。路牽機聽得暗暗心焦,本來對待山民的關鍵在於放還是防,兩個字差別懸殊。總體上看,應該是沒有太大機會放他們進來。可是在上頭明確之前,各門守將還有些空間可以機動,要是界明城把話說清楚了,對於他營救風盈袖也是大大不利。

  筱千夏嘆了一口氣:南暮山、黃洋嶺都是青石治下,這些山民說是青石的也沒錯。城下枉死的這百余條人命,我作為青石城主,難辭其咎說到這裏,眼中微微淚光閃動,面上沉痛之極。可是接下來話峰一轉,可若是因為這一萬山民失陷了青石,城中十萬生民的性命又該由誰擔待?宛州數百萬人的命運又該由誰擔待?筱千夏不敢以一念之仁置千萬性命於不顧。這個責任,在座諸位只怕也沒人挑得起來。人人都知道姬野用兵不循常理。可是把戰場外的山民都圈過來,這樣的做法實在是有些出格。鷹旗軍一向不承認姬野是天驅的首領,就因為他太不吝於犧牲他人的性命和尊嚴。可是如今,姬野把鷹旗軍也逼到這樣一個兩難的境地,各人心頭交戰,倉促間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

  索隱梗著脖子說:起碼放些老弱病殘進來,一人少吃一口飯也養得起。你們說,少這一口飯難道就餓死了麽?路牽機搖搖頭,這個索隱雖然神箭無雙,性子卻總還是天真單純,只想到了這幾天的吃飯問題。當然,首先就是糧食,青石圍城,界明城固然沒有能力正面對抗姬野,燮軍鐵騎想要沖破城墻也難得很。雙方都清楚得很,這一仗,主要是看誰耗得住。筱千夏總算準備充分,界明城也安排得細致。即便如此,是否能扛到燮軍的補給出現問題也還是未定之數。忽然增加這一萬多張嘴,青石的糧食就更加捉襟見肘。姬野當時笑對食盒,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就算沒有糧食的問題,也沒人敢擔保這一萬多人都是山民。只要放進了百十個燮軍的探子,青石的城墻再怎麽堅固,城防也是岌岌可危。為了肅清奸細,筱千夏的功夫從初夏就開始做了。真要放人進來,不是前功盡棄?最後一條,西關門的大營裏起碼有五千騎兵,鐵浮屠也部署在這裏。面對如此強敵,西關門若是一開,關不關得住就難說得很。然而話說回來,放還是防才是最關鍵的決定,定了下來才可以根據這三項一一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