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節從來其顧勛---《博上燈》 六(第2/3頁)



  戴禮庭覺得奇怪,若按羅麻子的說法,燮軍天亮前就已經熄滅了航燈。大猛咀不過幾裏地,他們早該趕到了,怎麽到現在都沒聽見那邊有什麽動靜?他跟沙萬青一起上到頂層,極目眺望,卻什麽也看不見現在的霧已經厚到十步之外就不見人的程度了。燮軍行蹤這樣詭秘,戴禮庭覺得大大頭疼,不知道是不是該讓城守們留在博上。

  沙萬青忽然雙手一拍,說:老大,我知道了。他蹲下來指著那些金鏡,燮軍起初只想著滅燈,燈滅了只怕動了這些鏡子的心思。果然,那些金鏡底部都有刀砍斧鑿的痕跡。沙萬青笑道:那些土包子只怕看不出這都是鎦金的銅板,一心想撬了金子回去瓜分。他們又沒有應手的工具,這銅板怎麽撬得下來?只怕在這裏浪費了不少時間。他倒吸一口涼氣,若不是山路難走,弄不好我們上博來正好撞到他們。戴禮庭點頭說:我也尋思他們是不是打算破壞航燈沒成功才耽誤了功夫,倒是你說得更靠譜些。他投向沙萬青的眼光有些奇怪,怎麽今天個個都那麽聰明?沙萬青搓了搓手,略有些尷尬地說:這金鏡的主意,當初我也是打過的。扶了羅麻子下到塔外,蘭子詠幾個也轉了回來,說博上幹凈得很,看來就只有那三個兵。戴禮庭想了想,把幾個人攏到屋門口避風的角落,一五一十把羅麻子的消息講了一遍。

  博上只有三個,奔大猛咀去的可有百來人呢。實力相差如此懸殊,藏也藏不起來,戴禮庭索性把話說個明白。

  看穿著像是赤旅,沙萬青補充,赤旅雷騎,當年威武王仗以橫行天下,號稱天下第一的步軍,那是很厲害的。城守們果然被大大嚇了一跳,別說谷生榮,就連海虎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宛州人一向安逸,幾乎隔絕於東陸戰火之外,只知道青石六軍是宛州一等的強兵,哪裏知道十六國中還有什麽厲害軍馬?不過威武王當年進出天啟有若閑庭信步,談笑間連破諸侯聯軍,他的名聲在宛州還是不小的。沙萬青過去走過中州,見識頗多,他說的想必不錯。

  呆了呆,谷生榮嘟囔道:就算不是赤旅,看宗繼武的樣子,也知道那是些狠辣角色了。幾個人各自回想宗繼武、多洛溪的慘狀,心底遊來遊去的都是恐懼的影子。谷生榮接著說:宗繼武那樣好的身手,看起來好像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那咱們不更是白搭麽?如果平常他說這話,起碼海虎一定臉色不豫。海虎對宗繼武舞刀弄槍向來十分不屑,總以為自己街頭練出來的才是真功夫,不過這一回倒沒有說谷生榮唧唧歪歪。宗繼武的屍身大家都看得清楚,那麽多箭射過來,武技再強又有什麽用?不扯別的。戴禮庭敲了敲煙袋,一字一句地說,我估摸著那些赤旅無論如何都該到大猛咀了。等他們進了村子,自然會發現那裏沒有兵營。大猛咀人人都知道我們駐在這裏,赤旅調頭折回來也不用多少時間。他頓了頓,我們在燕子博呆著不是個事情,還是趕緊想想怎麽辦?別白白等死。城守們都不做聲,他們駐紮在燕子博就是守塔,棄守而逃按軍法是死罪。戴禮庭左右看看,點點頭:也是,這個是正經軍務,不是平常吹牛吵鬧,那便我說吧。他咽了口唾沫,按說有敵軍攻打,我們原是該守塔的。不過大家也明白,這其實不是守不守的事兒,是守不守得住的事兒。咱們加在一塊兒,就算算上受傷的羅麻子也才六個人。不是我說啥,燕子博上的兵打漁種地都拿手,要說打仗海虎用力點頭。那時候他跟著戴禮庭往裏沖,好在三個赤旅兵士都被弩箭射倒了。若是有個疏漏的反擊,那麽窄的通道根本沒法躲避,就算能殺了赤旅自己身上也得多個窟窿。事情完了,海虎回想起來才覺得害怕,這時候大聲附和說:咱們殺了這幾個赤旅的兵是走了狗屎運,要真有百來人正經沖上來我們守什麽呀?早成肉餡了。在戴禮庭而言,雖然以往不曾公開說過,其實他從來沒有想過如何守塔的事情。跟多洛溪不同,他一向認為,七個城守駐紮在燕子博不過是一種姿態,若真有人來攻打,那也就說明這個姿態已經失效了。如此一來,守塔還有什麽意義?那自然是可以放棄的。戴禮庭清清嗓子,說:海虎說得不錯正要說個決定,忽然被谷生榮打斷:要是我們棄塔逃走,回到青石那可是要殺頭的。戴禮庭忍不住把嘴一張,險些罵出聲來。不知道谷生榮是真傻還是假傻,就算他是這些兵中最膽小的一個,也不該在這當口談那麽遠的事情。

  海虎苦笑道:那咱們不回青石成麽?沙萬青也點頭:沒聽羅麻子說麽?青石給圍了,就是咱們想回也回不去啊!他搖搖頭,等咱們能回去的時候,只怕青石都已經不在了。這話說出來,城守們的臉上都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