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開邊意未已---《白駒》 合眾(第3/6頁)



  “守護青石。”祝羅萬答得很標準。

  “不是問這個,當兵要做什麽?”祝羅萬有點懵:“習武,練陣……”他用力搜刮著相關的詞匯。

  “都不對。”路牽機搖頭。

  祝羅萬一頭霧水,求援地望著青石諸將,但是青石軍中似乎沒有人了解路牽機的意圖。

  “是殺人。”路牽機宣布說,“不管是一身閃亮的盔甲或者是背後的什麽理由都和當兵沒有關系,習武拿餉錢也是,做路護一樣可以掙錢。當兵就是為了殺人的,不殺人就要被敵人殺掉。”他從祝羅萬的手中接過那步軍弩,“這是很好的弩,你是很好的射手,就是索隱也射不出你這樣的快箭。可是為甚麽最後一匣箭連一支也沒射出呢?因為他在叫?”路牽機指著那個昏死的探子。

  祝羅萬張口結舌,回答不上來,他沒能發動弩機自然和那探子的慘叫有關,但隱隱約約地,他又覺得不是那麽簡單。

  “是因為這是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和你一樣的人。”路牽機說,“大多數人大多數時候都不習慣殺死同類,青石軍也是一樣。你們的訓練裝備要好過東陸的大多數軍隊,可你們缺少優秀的士兵,因為還不習慣殺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殺人,是最重要的。”對於路牽機的話,尚慕舟沒有評價,杜若瀾也就不了解這到底是不是路牽機個人的想法。他也不能不承認路牽機的話是有道理的,不過有些事情也許可以想可以做,大聲說出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青石諸將大多有這樣的想法,宛州人太久不見戰火,赤裸裸地談論殺戮,即使對軍人來說也顯得殘酷。但是很顯然,偏馬寨中的氣氛,因為帶回這三個燮軍的探子而變得不同了。

  “我明白了。”祝羅萬忽然放下木杯,大聲說,“這探子也許根本就不懂宛州話?“打死我也不說!打死我也不說!!”探子聲嘶力竭地吼叫著,聲音卻沒有他以為的那樣響亮。他裹好的上口早就迸裂,衣袖被鮮血浸透,氣息漸漸弱了下去……

  夜深了,喧囂了一天的偏馬寨安靜了下來,可以聽見山腳下青曹軍營地裏戰馬的輕嘶。探子的吼叫也漸漸變成了夢囈一般的低語。他已經叫了很久,周圍看熱鬧的青石軍也終於由開始的激憤變成無聊,漸漸散去,篝火前只剩下了五六個身影。

  “喝點水?”面容俊秀的士兵把木杯舉到探子面前。

  “打死我也不說!”探子仇恨地盯著這個鷹旗軍的士兵。就是這個鷹旗軍射殺了自己的兩個夥伴和戰馬,然後一箭射透他的肩胛。那是一百五十步的距離,而同伴射出的羽箭只能頹然落在這鷹旗軍的面前。這樣的差距讓他在絕不甘心之下也感到深深的絕望。

  “要打死你早打死了。”火堆邊的另一個校尉嘟囔著,“翻來覆去就這麽一句,煩不煩啊你?索兄弟,你別理他!”“不說……”探子聲音嘶啞,散亂的目光落在索隱另一只手拿著的麥餅上,重重地蠕動了一下喉結。

  索隱看了看麥餅:“想吃這個?得先喝水。”“打死我也……”“行了行了!”索隱也不耐煩了,“不說就不說,又沒叫你說什麽,這麽想死……”他往火堆邊一坐,大口咬下一快麥餅來。

  校尉湊過來,壓低聲音問:“索兄弟,這探子這麽無賴,幾位將軍也沒打算從他身上挖出什麽,幹嘛不殺了他算了?這麽胍噪。”索隱停下咀嚼,斜眼看他:“你殺?”校尉登時有些畏縮,尷尬道:“都綁成這樣了,不好吧……”“燮軍可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好。”索隱說,燮軍殺俘的傳統是從離軍沿襲下來的,發揮的卻比離軍更徹底。寧浪一戰,屠俘八千,徹底震住了商國人,也讓燮軍殘暴好殺的名聲不脛而走。其實姬野不是個暴虐的人,起碼索隱記憶中的那個姬野不是。只不過,為了達到目標他可以百無禁忌,。

  “那你殺?”校尉老實承認,“我不敢,原本是沒覺得,今天才知道自己總是膽小。”“……”索隱的眼神淩厲了起來,“那不是跟燮軍一樣了麽?”校尉幾乎要被索隱逼瘋了:“你們怎麽回事?!下午路將軍不是說麽?當兵首先就是殺人。鷹旗軍中人人敢殺,我們青石諸軍總是還差一點。我覺得路將軍說得有理……”“那你叫路牽機殺嘛!”索隱搖頭,“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校尉吃了一驚,小心翼翼地問:“索兄弟,莫不是我哪裏說話得罪你了?”索隱也覺得自己太沖,月色這麽好,偏偏這樣的夜晚總是心煩意亂,可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好一陣子才說:“不關你事,我自己心煩。路牽機說的自然不錯。可是……殺人的事情哪裏是對錯那麽簡單?那不是說的,只能做。”“只能做……”校尉默默回味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