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開時始見心---《懷人》 20-22(第4/8頁)



  銷金營雖然自負,對於同僚的決心卻不能不表示敬意。戰場上,比武力更重要不就是意志嗎?列遊音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對躺在冰冷的雪地上的蘇平刮目相看。

  和列遊音一起望著蘇平蒼白的臉頰的還有流風。

  “要把他的首級拿下來。”流風想,他心頭回蕩的只是靜炎的命令。一千步兵是無論如何對付不了的,但是蘇平已經被他射倒了。

  象他的部下一樣,他根本不在乎對方整理隊列的行為。那些裝備精良的休軍就算把怒火鍛煉成刀尖投擲到真騎的身上,也不能讓他們的眼皮眨一下。幾番交戰,真騎們已經把休軍看扁了。“馬不會騎,箭不會射。”他們鄙夷地想,就算下次的格鬥中他們將全部喪生,也不能抹殺他們對於休軍的不屑。

  真騎們又沖過來了,仍然是刀鋒的隊形,他們手裏緊緊握著弓,冷冷瞄著黑壓壓的休軍。

  “一個也別放過了。”蘇平的副將嘶啞著嗓子對黑甲騎兵們說,他是個臉色蒼白的中年騎將,只有臉色的刀疤紅得發亮。雙腿一磕馬肚,他帶著黑甲騎兵向真騎迎去。

  界明城沒有讓心中的驚訝浮上臉頰。站在應裟身邊,他不想讓休國的左相看輕一個年輕的天驅,雖然他實際上還不是。

  可他是非常驚訝的。不是為了酣戰中的真騎,他了解這些人的勇氣和蠻力。

  也不是為了被幾十名真騎纏住的黑甲騎兵,這些騎兵在他見過的軍隊裏已經算是相當訓練有素的了,只要多一些與真騎對陣的經驗,他們決不至於如此狼狽。讓他吃驚的左相應裟。按兵不動的銷金騎營清楚地說明他根本沒有打算吃掉對面這幾百名真騎。他是打算接受真騎的求和的!只是,“這又何苦?”界明城望著戰場上廝殺著的士兵們,忍不住輕輕說出聲來。他們全力的廝殺根本沒有也不會改變任何早就作出了的決定。

  應裟瞥了他一眼,界明城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那眼神裏似乎也有一絲的無可奈何。

  流風再次從休軍的隊列中穿出來,他的身上甚至奇跡般的沒有多出一條傷口。

  掠過蘇平屍體的時候,他眼明手快地揮出短刀。取下蘇平頭顱的同時,身子一閃就跳上了蘇平的那匹茫然的黑馬。他就這樣穿越洶湧沖來的黑色浪潮,在身後留下一連串的屍體。離開休軍隊伍的時候,他回首的一箭再次洞穿兩個騎兵的身軀,那是他箭囊中最後的一支。

  不是所有的真騎都和流風一樣走運,不少香豬一頭撞上對面的戰馬,就再也爬不起來。休軍騎兵雖然不擅長騎射,對於格鬥卻絕不陌生,陷入休軍重圍的真騎往往在兩三個會合後頹然倒下。落在地上的真騎,轉眼就被休軍踏成肉泥,他們最後的意識驚人的一致:咬著牙去砍削面前的馬腿。

  現在流風的身邊只剩下了一名真騎,和他一樣高高騎在奪來的戰馬上。他們的神情依然驕傲。他們也確實有值得驕傲的理由,戰場上一片狼藉,躺臥著的黑甲騎兵比真騎只多不少。他們就那麽沉默地站在兩隊休軍騎兵的中間,等著黑甲騎兵重新列陣。

  列遊音冷眼旁觀著這場戰事,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寒冷。他下意識地握了握手中的韁繩,終於明白這些真騎遠比他所想象的要強悍。他當然可以把這些真騎們消滅的幹幹凈凈,包括大營前面的另外四百個真騎。可是代價呢?望了眼蘇平被砍去了腦袋的屍體,離著那麽遠也顯得那麽恐怖,他脊梁骨上有一股涼氣颼颼地升了起來。

  流風帶了帶馬,黑馬溫順地轉了個圈子,他把手裏提著的腦袋舉了起來,向著他的同胞們。霞光裏,這情景顯得詭異卻又壯觀。遠遠地,他望見靜炎的嘴角一彎。那是個熟悉的表情,流風幾乎看見靜炎月牙一般的眼睛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他的心終於輕輕放了下去。

  靜炎望著重新整隊的黑甲騎兵,扭頭囑咐驚瀾:“不要叫他們再碰我們的人!”驚瀾用力點頭:“明白!”看著流風的百人隊孤獨的廝殺,這四百真騎早已按捺不住了。驚瀾的命令剛發出,雨點一般的箭矢就紛紛落在流風的周圍。戰場上剩下的這兩名真騎瞬間就被羽箭結成的柵欄封了起來。

  蘇平的副將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冷淡的表情,他的長槍高高舉過頭頂,就要下達沖擊的命令。這最後的兩個真騎,他要不計代價地拿下。為了這些騎著香豬的野蠻人,他不僅失去了上司,也把百來個同袍留在這邊陲的驛道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