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開時始見心---《懷人》 5-8(第3/4頁)



  “到底是什麽呀?”每個人都在猜測,可每個人都不說出來。這樣詭異沉重的氣氛讓界明城覺得壓抑,他忍不住伸手把背後的六弦琴拉到面前,伸手拂撥。

  昨天的故事還沒有講完,獵人們對左殺死大風和土伯的技藝評論紛紛,沒有人詢問左為什麽要去屠龍,而這,才是整個故事的關鍵。

  當琴聲忽然響起的時候,溪谷中的一團雪猛地飛起,沖著界明城撞了過來。

  那是獵人們的目光探察過的區域,界明城不曾提防那裏還會有什麽意外,雪地裏獵人的眼睛比他自己的更值得信賴。他的右肘在那個刹那撇開鬥篷,手腕一抖,明亮的刀光已經流瀉了出來。可還是慢了,臃腫的六弦琴妨礙了他的動作,他的左手才剛把六弦琴撥轉方向,那團雪就結結實實地撞在琴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界明城看也不看,反手歸刀入鞘,接著閃電般伸手接住那個大雪球。驚呼和叫好聲這才響起。原壯催馬過來,看著界明城苦笑著遞出手裏的東西。原來是一只倒黴的白馬雞,被琴聲嚇昏了頭撞上來,結果又被琴弦割斷了喉管。

  原壯把白馬雞舉起,大聲說:“早餐有點著落了。”獵人們看清了他手裏地東西,不由哄笑了起來,就連幾個修士也露出了笑意。爆發的笑聲震得樹梢上的雪也撲簌簌直往下落,氣氛頓時又變得輕松了。

  只有黑瘦修士在指點給重:“生命無常,如露如電,那又有什麽可笑的?”給重一驚,連忙收起了笑意。

  “彈琴就能抓白馬雞,咱們要是吹笛子不是就能抓怪獸了嗎?”小四笑嘻嘻地說,把霧笛在手裏拋了拋。

  “去你的,還不知道誰抓誰呢!”原壯捅了他一下。

  界明城心裏卻是一動,他望著雲鐵樹,老獵人也是眼睛一亮。昨夜不讓小四吹笛子是因為意外,可今天既然大家是出發去找那怪物,不如引它下來,以逸待勞。何況太陽又是很好,這樣走下去,不多時就該起霧了。界明城對狩獵其實並不熱衷,但是香螺溪斷水還有那怪獸的吼聲卻極大喚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很想看看。

  小四站在幹涸的溪中斷斷續續地吹著霧笛,笛聲果然很快得到了回應。鷹嘴巖的方向再次響起了渾厚的吼聲,過了片刻,那吼聲就開始向這邊移動了。加上小四的人,隊伍中一共有十二個獵人,他們埋伏在溪谷周圍的石縫隙裏。界明城借了一張弓也伏在溪邊。獵犬和修士們被遠遠打發到了樹林子裏,免得“礙手礙腳”過早驚動了怪獸。

  吼聲越來越近,那東西在大約兩三裏遠的地方停了好一陣子,可能是聽出霧笛聲和自己的吼聲畢竟不同,就那麽好一陣子沒有了動靜。獵人們正在迷惑著,聽見上方的溪谷裏一陣亂響,它沒有忍住,終於還是下來了。

  界明城的眼睛盯著溪谷的轉角,他似乎感受到當年左在面對土伯前的緊張,回首看了一下,獵人們的臉色凝重,引弓的手都已經握得發白了。當他把視線轉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它。

  那是一頭巨大而美麗的生物。大約有十頭烈鬃熊那麽長的身軀覆蓋著銀色的鱗甲,在剛剛依稀升起的迷霧裏煥發著彩虹般的光彩。它的身體這樣大,以至於四條腿看起來又短又粗,可實際上它比界明城的白馬還要高兩倍,粗大的尾巴不停輕輕擺動著,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優雅和溫柔把被它踐踏過的雪地恢復成原來的模樣,難怪人們發現不了它的蹤跡。它細長的脖子上頂著同樣纖細修長的腦袋,頭頂長滿銀色的大角,青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溫和地注視著獵人們。因為它的視點這麽高,所有人的藏身處都一覽無余,人們悻悻地直起身子,把弓箭對準了它。沒有人射擊,這家夥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大,又那麽漂亮,獵人們不知所措。

  “是什麽?”有人大聲問。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只是那麽傻傻地站著。

  那東西一個一個仔細打量著獵人們,確認其中沒有同類以後,它忍不住發出一聲失望的長吼。排山倒海般的重低音震得每個人的心都停止了跳動,離它最近的小四“吧嗒”一聲把霧笛落在了地上。隨著吼聲噴出它的長嘴的是一股白氣,即使遠遠注視著,界明城也能感覺那白氣的寒冷。白氣經過的地方,空氣中的薄霧都凝結成了冰淩,掉在凍硬了的雪面上,發出好聽的撞擊聲。人們看著白氣經過小四的身體,似乎能感覺到小四身上每一絲熱氣都被完全吸收了,這個過程是瞬間的,但又象放慢了的動作那樣清晰可變。當吼聲結束,所有人都知道,小四完了!沉默了片刻,雲鐵樹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