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開時始見心---《懷人》 1-4(第3/4頁)



  一匹夜北馬正用它典型的節奏從那裏跑過來,在結凍的路面上敲出清脆的鼓點。

  獵人們的首領是花白頭發的雲鐵樹,他迎著夜北馬走了過去,和騎士稍稍交談了一下,皺著眉頭走回獵人們中間,大聲宣布:“我們不等小四了,他們的給養包找不到了,要花點時間重新采備。我們先出發,晚了路該不好走了,晚上宿營再會合。”獵人們早就在等著出發的號令,聽了雲鐵樹的話馬上都行動了起來,一邊忙著一邊嘴裏還嘀嘀咕咕地罵著小四。

  界明城仔細端詳了白馬的披掛,放心地嘆了一口氣,對修士們說:“我們走吧!要跟上啊,這天氣在山裏迷路可不是好玩的。”給重忍不住咧咧嘴,這行吟者既然能看出他們是長門修會的修士,怎麽會不知道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在荒野裏行走呢?看起來界明城的年齡不過二十上下,交代他們的時候卻好像是監護者的口氣。他瞥了一眼他的老師,黑瘦修士倒是在一臉慎重地感謝界明城的提醒。

  鎮子的路清理起來很方便,燒了熱水澆上去,自然就融雪結凍,可外頭的驛路就沒有人管了。太陽才剛出來,覆蓋著山野的積雪仍然是松軟的。獵人們坐在馬拖著的小雪橇上,在雪野中行進。夜北馬的蹄子特別寬大,即使如此,它們也不斷陷進過膝的深雪,走的很慢。界明城的白馬更糟糕,雖然新裝了特別的蹄鐵,離開鎮子那一陣子它還是幾乎在拱雪,不過它很快就學會了跳躍著前進,象一頭山鹿那樣敏捷,看得獵人們吃驚地合不攏嘴。

  “哪裏找來這麽聰明的一匹馬啊?”雲鐵樹問著走在後頭的界明城,老臉上毫不掩飾地流露出羨慕地神情,“咱們還真沒見過外地馬可以走雪原。”界明城得意地笑著,滿心滿眼都是快活,老練的神色早丟到了九霄雲外。

  “雲大伯,您就猜吧!保準猜不著。”他笑得就象一個孩子。二十歲,也還是孩子的年齡呢!和修士們一樣,界明城穿的是雪鞋,那是小鍋蓋那麽大的藤編網子,栓在腳底足以在雪地上支持一個大胖子的重量。不過修士們穿雪鞋比界明城要熟練得多,他們飛快地向外擺動著雙腿,走在了整個隊伍的前面。

  “這可真是……”界明城忍不住嘟囔起來,他從來沒遇見過長門修會的修士,只是聽說過一些關於他們的故事,現在他顯然需要修正自己對修士們的認識了。

  獵人們挑的這條路很不好走,尤其是在雪後,柔和而優美的山坡曲線下埋藏著的石縫和斷崖根本看不出來,界明城老老實實踩在馬蹄印上跟著,大家都看見給重是怎麽樣為了走在隊伍前頭整個人陷到雪洞裏去的。在白雪覆蓋的山坡上,界明城實在不知道雲鐵樹是怎樣帶著隊伍繞過所有那些潛在的危險的,他甚至無法想象厚厚的雪下面還埋藏了這樣的一條羊腸小道。沒有疑問的是,不管是不是用眼睛來識別路線,雲鐵樹的指引都是隊伍安全前進的唯一理由。

  太陽還沒有升到頭頂,霧已經完全升起來了,隊伍總共也只有十來人,可落在最後的界明城也看不見領頭的雲鐵樹,而且這霧正在越變越濃。大家都放慢了行進的速度,緊緊跟隨著自己前面的那個人。只有給重還是一樣大大咧咧,界明城看見他試圖去撫摸沉重地打著響鼻的白馬,卻一下整個消失在一團雪丘裏面,隊伍不得不再次停下。

  對於兩次掉進雪洞的事實,給重一點沒覺得不妥,雖然雪水順著脖子一直滲到了他的衣服裏。“試練啊!”他激動地說,小聲感謝著上天賜給他的又一重苦難。他的同伴們一聲不吭,雖然道路艱險,這並不是他們遭遇過的最大挑戰。不過他們也沒有給重這樣自尋麻煩的興致。

  界明城就沒有這樣的鎮定。白馬顯然已經累了,它必竟不是山鹿,聽著白馬呼哧呼哧的出氣界明城就覺得心疼,他可不想讓陪自己走過了漫漫長路的朋友在這地方受到傷害。

  “什麽時候能到雪淺點的地方啊?”他跑上去問原壯,“我的馬累了。”“不久了吧?”原壯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也覺得奇怪,往年走進林子似乎沒花那麽長時間。“到了林子裏雪就淺了,穿雪板就能走路。然後不用一頓飯功夫就能到香螺溪邊上,那裏應該就沒有什麽雪了。”說著話,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雲鐵樹的聲音從濃重的白霧中傳了過來:“進林子了!大家把雪橇都摘下來吧!換雪板了。”雪板是很窄的樺木板,兩尺多長,穿著它在疏林裏滑行比雪橇要靈便的多。

  “我說吧!我沒記錯啊!”原壯興高采烈地說,手忙腳亂地從馬背上卸雪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