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突襲 第六章 埃利亞斯(第3/5頁)

現在的她身穿黑色制服,閃亮的發帶束在額頭上,猶如女王的冠冕。我打量著她搭在腦後的修長手指,留意到她舔嘴唇的小動作。突然我在好奇親吻那雙紅唇的感覺;如果我把她推到窗框邊,用身體擠壓她的身體,或者摘掉她的發簪,將她的長發攏在手指之間,又會是什麽感覺。

“唔……埃利亞斯?”

“哦……”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看直了眼,連忙收回心神。居然對自己最好的朋友產生了性幻想,埃利亞斯,你真可悲。“抱歉。我只是……累了。咱們走吧。”

海勒怪怪地看了我一眼,向我的面具仰了下頭。那面具還在床上:“你可能還要戴上那個。”

“沒錯。”不戴面具出門,是要被處以鞭刑的。十四歲以來,我就沒見過任何不戴面具的骷髏級學員。除了海勒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見過我的本來面目。

我戴上面具,在它急切地貼上我的面部時,努力克制住想要發抖的本能反應。再忍一天就好。然後我就將把這張假面永久摘除。

我們從兵營出來時,日落的鼓點已經敲響。藍色天空變暗成紫色,熾熱的沙漠空氣也變得涼爽。暮色與黑崖學院的建築融合,讓那些矮闊的樓宇顯得異乎尋常的高大。我的眼睛掃過黑暗處,尋找任何潛在威脅,這是五劫生時代流浪期間養成的習慣。有一瞬間,我覺得那暗影像是在回望著我,但這感覺轉瞬即逝。

“你覺得安古僧會參加畢業典禮嗎?”海勒問。

不會。我想要這樣回答,我們這些所謂的聖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把自己關在山洞裏,解讀綿羊的臭腸子。

“應該不會吧。”最終我只是這樣說。

“我猜,活過了五百年之後,他們一定覺得很多事情都沒意思。”海倫娜這麽說的時候,沒有一點兒諷刺的意味。我也只是因為這件事本身可笑而笑了一下。像海倫娜這麽冰雪聰明的人,怎麽會相信安古僧長生不老呢?

不過,也不是只有她一個人信這套。武夫們普遍相信:安古僧的“力量”來自他們身上附著的亡魂。假面人尤其敬仰這些安古僧,因為正是他們開啟了這一習俗,讓入選的武夫孩童進入黑崖學院學習,也是安古僧向我們分發面具。我們的課程裏還說,五個世紀之前,是安古僧們作法,在一天之內從地底召喚出了整座黑崖學院。

世上總共有十四名這類紅眼睛混蛋,在為數不多露面的場合,每個人都對他們畢恭畢敬。帝國的很多領袖人物——將軍、嗜血伯勞,乃至皇帝——每年都要前往安古僧隱居的山間洞穴參拜,征詢他們對軍國大事的意見,就好像大家都不知道真相似的!但凡有一絲理智的人都應該明白,他們就是一群騙子,只不過是裝腔作勢淩駕於整個帝國之上,不只自詡長生不老,還聲稱能夠預見未來,讀懂人心。

大多數黑崖學院的學生,一生只有兩次見到安古僧的機會:我們被選定加入學院時,以及得到面具時。海倫娜總是對這些神職人員特別感興趣——她希望這些人來參加畢業典禮,倒也不讓我覺得意外。

我尊重海倫娜,可是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見解大相徑庭。武夫中的神話,和原始部落關於神怪和夜魔王的傳說一樣毫無現實依據。

外祖父就是少數不相信安古僧垃圾傳言的假面人之一。我在腦海裏吟誦著他教我的箴言:戰場是我廟堂。劍尖是我信仰。死亡之舞是我祈禱。致命一擊是我解脫。這幾句箴言,就是我在世上所需的全部信條。

我費了很大力氣,才忍住了沒有反駁她,海倫娜察覺到了。

“埃利亞斯,”她說,“我為你感到驕傲。”她的語調出乎意料地嚴肅。“我了解你內心的掙紮。你的母親她……”她向四周環視一番,壓低了聲音。院長到處都有密探。“你母親對你的要求,比對我們所有其他人更為苛刻,但你在她面前證明了自己。你很努力,你做了所有該做到的事。”

海倫娜的聲音是那樣真誠,以至於有一瞬間,我幾乎被她動搖。兩天後,她就再也不會這樣想了。兩天後,她會開始痛恨我。

記住巴裏烏斯,記住你畢業後他們期待你去做的事。

我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嘿,你是不是開始變花癡,像個小女孩一樣迷上我了?”

“你少得意了,豬頭。”她在我肩膀上來了一拳,“我只是好心想誇你一句而已。”

我裝出笑得很開心的樣子。等我逃走了,他們會派你追捕我。你,還有其他人,那些我當作兄弟一樣對待的戰友。

我們到達餐廳,裏面的聲浪一下子就把我們淹沒——到處是歡笑聲、吹牛聲和鬧哄哄的閑扯聲,來自三千名即將放假或者畢業的年輕人。院長在場時,絕對不可能這麽吵鬧,這讓我多少放松了一點點。遲到至少避免了被她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