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使命 19 幻象

次日一早,我們吃完送來當早餐的面包,一名女看守探身進門。“派珀讓你去議院大廳。”吉普和我起身向門外走,但她再次開口說道:“只有她。”

前一天還空蕩蕩的大廳,如今變得人山人海。我們抵達這裏的傳言很顯然已經廣為傳播,我從人群中擠過,有些人指指點點,還有的人只是盯著我看。我聽到一些絕不能算是竊竊私語的議論聲:她自己找來的……先知……沒有地圖……她這麽說而已……

派珀仍在昨天那張桌子旁邊。他沖正在跟他說話的女人揮揮手,把她打發走,然後招呼我坐下。

他開門見山地問:“那些水缸是怎麽起作用的?議會成員是如何讓他們的歐米茄兄弟姐妹喪失知覺,而自己又能活動自如呢?”

“他們並未喪失知覺,跟一個人被砸暈腦袋不一樣。”我努力想確切表達自己在水缸密室看到的情景,那些人所處的那種臨界狀態,“不知怎麽的,議會找到了利用機器的方法,將人們保持在懸停的狀態,既不是睡著了,也並未死去。我認為這就是那個地方如此可怕的原因。那比死還難受,因為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仍能感受到,但只能困在那裏無法動彈。”

我沒辦法恰當地解釋這一切。小時候有幾次,我和紮克一起潛入河水裏抓貝殼,我潛得太深了,或者跟巖石上頑強的貝殼搏鬥了太久,在那些時刻,當你意識到自己快沒氣了,頭頂的光線似乎遙不可及,你迫切需要遊到水面上。困在水缸裏的那些人應該就是這種感覺。但在水缸裏,那一刻的僵局將永遠延續下去。我又記起那一晚父母在樓下因為我們而爭吵時,紮克對我說的話:你才是問題所在,卡絲。我們陷入這樣的僵局都是因為你。

關於紮克的回憶被派珀開口打斷,這讓我很高興。將紮克逐出腦海感覺要安全許多,我們的關系不能讓這裏的人知道。如果派珀發現了我的孿生哥哥是誰,我知道這會被用來對付我。

“但是除了吉普,你沒看到其他人動彈?”他問道,“人們還存在意識的任何跡象?”

“有幾個人睜著眼睛,”我說,“但他是唯一一個保持醒覺的。他的眼珠動了。不過,我能感覺到其他人,所有的人。”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

“這是真的。”

他往後靠在椅子上,並未試圖掩蓋對我的觀察,一雙棕色的眼睛聚精會神地掃視著我的臉。“是的,”他最後說道,“我認為你說的是事實。但這證實了我們最擔心的事,議會將如何對付我們。”

“我很抱歉。”

他微笑起來,眼睛周圍的輪廓陷了進去,面色很快變得輕快起來,像一只水鳥降落在湖面上。即便在微笑當中,他也顯得意志堅決。

“抱歉你帶來了壞消息?還是因為你的孿生哥哥牽扯其中?”

我移開目光,但他仍堅定地注視著我。最終我轉身面對著他。

“你還沒問我他是誰。”

他揚起一道眉毛。“如果我問了,你會說嗎?”

“不會。”

“正是如此。我可不習慣浪費時間。”他並未威脅恐嚇,只是講求實際。他往前一探身,壓低聲音說:“我們知道他是議會成員。我們知道,你不敢告訴我們他是誰。我們會查明白的。”

我以為自己會很憤怒,但只感到筋疲力盡。即便在這裏,在這座占據我夢境數年之久的自由島上,紮克仍能危及一切。

“我們來這裏是為了尋求庇護,”我說道,“跟其他所有來到這裏的歐米茄人一樣。難道自由島不是一個不能因我的孿生哥哥而來對付我的地方嗎?”

“我希望它是。”派珀說道。我看著他的臉,相信他這話是發自真心的。“但是從你來到此處那一刻起,你就改變了這座島。你找到這裏的方式,你帶來的消息,這些都會產生後果,影響島上的每一個人。”

毒藥,我想起在村子裏時紮克曾這樣說過:你就是毒藥,接觸過的所有東西都被汙染了。

“我開始覺得自己像是你的仆人。”吉普遞給我一塊面包,又坐回窗沿上。之前他就坐在那裏等我。

“你太邋遢了,當不了好仆人。”我指著他沒有整理的床鋪說,跟他一起坐到那塊寬大的石頭沿上,背靠窗邊,臉對著臉,腳放在中間,剛好碰在一塊。

“你知道我什麽意思,你跟派珀和議院整天都在商討大事,而我在這裏四處晃悠,像個助手一樣。”他往後仰頭靠在窗戶上,“談得怎麽樣?”

從我們第一次會見派珀以來,三天已經過去了,我每天都被傳喚,而吉普從未被召見。上午我們一起度過,但每個下午,衛兵都會找到我們,讓我去議院大廳。“只有她。”他們每次都這樣說。第三天他試圖跟著我,但衛兵在議院大廳門口把他攆回去了。他們並不粗暴,只是讓他退下。“你沒有被召見,”年長的衛兵擋住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