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8頁)

“我不想要。”摩亙說。

“但如果它屬於你……”艾絮說,“如果羿司為你打造——”

“我不記得有人問過我想不想要一把劍,或者想不想要特殊的命運。我只想保住性命到俄倫星山——這也是我沒興趣去那洞穴的另一個原因。再說,身為赫德侯,我可不想身上帶著武器去見至尊。”

艾絮欲言又止。達南低聲說:“蘇司……”有個小娃兒突然哭鬧起來,聲音尖細悲哀,嚇了薇朵一跳。

“在你椅子下,”艾絮說,“是卡斯。”他環顧孩子們不安又不解的神情,“我們該送他們上床睡覺了。”他從腳邊的厚毛皮上抱起一個眨著雙眼、一臉茫然的小娃兒,像扛麻袋一樣扛上肩。

他站起身,達南開口說:“艾絮。”

兩人再度四目相交。艾絮溫和地說:“我答應你。但我認為那座洞穴也該打開了。我都不知道以西格山深處還有個死亡陷阱。”轉身離開前,他對摩亙說,“謝謝你的演奏。”

摩亙看著他兩手各抱一個孩子離開,人群逐漸散到火光以外。他低頭看著豎琴,喉頭湧起一陣苦澀。他動了動,機械地把豎琴收回琴套。

摩亙站起身來,岱思和達南的輕聲交談頓時停止。山王說:“摩亙,不管兇手是誰,索爾已經死了三百年。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如果你想要那把劍,我有一群礦工,為數不少。”

“不。”摩亙的臉在火光中顯得緊繃而蒼白,“讓我再跟自己的命運爭論一段時間。不過我從凱司納一路抗議到以西格,卻也沒什麽用處就是了。”

“我願意耗盡以西格的金礦來幫助你。”

“我知道。”

“我今天下午跟你走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你手上有雪麟角疤痕。這在任何人身上都難得一見,更何況是個赫德人。能跟雪麟一起奔馳,感覺一定十分美好。”

“的確是。”回憶起那無邊遼闊的平靜雪地、那總存於風聲之下的沉默,讓摩亙的聲音變得稍稍和緩。他看見蘇司的臉,感覺到蘇司跪倒在雪地時那雙拉住他的手,表情再度驟變。回憶逐漸消散而去。

達南溫和地說:“你打算變成雪麟通過隘口嗎?”

“我本來這麽計劃,因為我以為我會獨自一人。現在——”他帶著疑問瞥向岱思。

豎琴手說:“路途對我來說會蠻艱難,但並非完全不可能。”

“我們可以明天就走嗎?”

“如果你希望。但摩亙,我想你應該在這裏休息一兩天。就算是雪麟,要在隆冬通過以西格隘口也不輕松,而且我猜想你已經在歐斯特蘭耗盡力氣了。”

“不,我不能等。實在不能。”

“那麽我們就明天走。但你要好好睡一覺。”

他點頭,然後垂著頭對達南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摩亙?因為你翻攪起我幾百年前的哀傷嗎?”

“那也是個原因。但我說對不起,是因為我沒辦法用這把豎琴渴望的方式,把它彈奏給你們聽。”

“以後你會的。”

摩亙緩緩走上塔樓階梯,感覺背上的豎琴前所未有的沉重。他邊轉過最後一道彎邊想,不知羿司當年是否也每晚爬上這道階梯到塔頂,還是他通曉令人羨慕的位移術,能瞬間從一地到另一地。他走到樓梯間平台,拉開毛皮門簾,發現有人站在房內爐火前。

是薇朵的兒子碧爾,他開門見山地對嚇了一跳的摩亙說:“我可以帶你去失落之人洞穴。”

摩亙沒回答,打量著他。男孩年紀很小,大約十或十一歲,寬寬的肩膀,表情嚴肅平靜,毫不尷尬地任由摩亙仔細打量。最後摩亙踏進房裏,放下門簾,取下肩上的豎琴放好。

“別告訴我你去過那裏。”

“我知道那地方在哪裏。有一次我四處探險時迷了路,往山裏愈走愈深,一半是因為我老轉錯彎,另一半也是因為我心想,既然迷路了,那就去看看山裏面有什麽吧。”

“當時你不害怕嗎?”

“不怕,只是肚子很餓。我知道達南或艾絮會找到我,而且我在黑暗裏也看得到東西,這本領是我母親的遺傳。所以我們可以摸黑悄悄去,不過到洞裏之後就需要火光了。”

“你為什麽這麽想去?”

男孩朝他踏出一步,微微皺眉:“我想看那把劍。我從沒看過任何比得上這把豎琴的東西。赫爾的埃裏歐——也就是赫爾領主雷司的弟弟——兩年前來到這裏,現在他開始做一點類似鑲嵌、設計圖案之類的工作,但我從沒看過像這豎琴這麽美的手工。我想看看羿司在那把劍上做了些什麽。達南替安恩和伊姆瑞斯的領主、國王鑄劍,那些劍都很美。我正在艾絮和埃裏歐手下受訓,艾絮說我以後會變成大師級的工匠呢。所以只要有機會,我什麽都要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