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恐怖平原(第2/3頁)

“繼續。”

“斯科是個小地方,陛下。您可能不知道在那些日子我們的最高領主是一個從寒沙來的公爵,而且已經持續了六代。我們自己的語言是被禁止的,而我們農畜產品的一半都要被那人和他的家族沒收。但當其導致饑荒出現時,我們又必須從他那裏借,為了償還,我們不得不繼續為他做牛做馬。我們是個驕傲的民族,陛下,但不至於驕傲到讓自己的孩子忍饑挨餓。”

“那是你的祖父呢?”

“一場瘟疫奪走了絕大部分牛,他沒法償還所借的東西,所以被迫在我們的領主、那個公爵的馬廄裏工作。有一天,領主的一個女兒騎了一匹對她來說太野的馬。我的祖父告誡過她,但她沒聽,結果被拋了下來。”

“她死了?”

“沒有。十個在場的人均可做證。我祖父跑過去把她從馬蹄子底下拉出來,替她挨了狠狠的一踢。他救了她。可就因為他碰觸到了她,寒沙家族高貴的女士。於是,他被絞死了。”

同情使王後的臉變得柔和。“對不起。”她說。

尼爾聳聳肩。“這是許多故事裏的一個,”他說,“我們數次起義反抗我們的寒沙領主,但總是失敗。直到有一天費爾·德·萊芮和他的船只越過大海給我們帶來了武器,還與我們並肩作戰,這才把公爵及其手下趕回了老家。也許萊芮為斯科作戰只是由於某個小小的紛爭——我不了解。只知道現在我們的族人可以自給自足衣食無缺,說自己的母語也用不著擔心被處絞刑。我只知道我們現在可以活得像一個人,而不是像寒沙的哈巴狗。跟在這個平原上所發生的事相比,也許這不過是小事一件,但在我心裏,陛下,我知道專制暴政並沒有隨著司臯斯羅羿一起消逝,而爭取正義的戰鬥也並沒有跟隨著梅高平原的祖先們一起長眠於地。我知道我的看法有些欠缺禮貌——”他忽然發現自己扯得太遠。他是誰啊,怎敢沖撞王後?

“不,”她說,一個小小的微笑浮上面龐。“你的看法唯一欠缺的東西就是當權者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托聖者的福謝謝你,尼爾·梅柯文。你讓我認清了自己。”

“陛下,我絕沒有——”

“噓。我的思考結束了。謝謝你。我們別再談這事,到下面去找點樂子吧。今天是翡由薩聖夜,你知道的。”

適才藍色長裙與兩相對望的記憶一閃而過,熱切與惶恐很快在他心中的戰場上開始角逐。

但當他們來到火梓園,法絲緹婭卻不見了蹤影。

夜幕溫和地降臨要塞,八點的鐘聲敲響時,翡由薩節的準備都宣告結束,就連興奮的艾瑟妮也安靜地在她自己的房間裏等候入睡。

然而睡眠還是遠離尼爾。月光下的法絲緹婭折磨著他,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事困擾著他。或許是王後的談話,把他帶到了外面,帶到她所在城塔的壁壘處。從這裏,他可以注意到任何進出皇居的人,借以履行他的職責。但他也可以注視這片灑滿月光的陰森平原,打量著一片片薄霧或者任何可能是幽靈蹤跡的光亮。

十點的鐘聲過後,月亮躍出地平線,他的眼瞼終於變得沉重起來。尼爾猶豫著是不是要回去。隨著一陣輕微的顫抖,他從眼角察覺到了某種動靜。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那片區域,起初什麽也沒發現,但在他視力極限處,他看到幾個影子正快速地朝著城堡移動。

他並不認為他們是幽靈。

他下塔來到城垛上,希望找個更佳的視點以便發出警報。他所見到的可以是任何東西——一群野狗、一支瑟夫萊隊伍、宮廷派來的使者——但他必須時時警惕。

城垛也好不了多少,可在下面的庭院裏,他注意到了某種讓他汗毛直立的景象。兩個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月亮沒有上升,所以他不清楚他們是誰,但從其躺著的位置來看,讓人懷疑他們只是喝醉了。

他猶豫是否要去穿上他剩下的裝備。但軟皮甲、輕鏈鎖子甲、胸甲等要花的時間太長。他的心跳劇烈得可怕,他走向梯子,保持著腳步輕盈。

來到庭院,他最糟糕的猜想成了現實。雙層厚門大開著,甚至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倒下的人戴著皇家步兵的徽章,一大攤血漬宣告了他們的死亡。

還有一個他在城垛上沒有見過的人,軟綿綿地倒在樓梯口。他還活著,盡管呼吸異常艱難。尼爾小心謹慎地靠近,四下打量著。開著的大門右邊有一道副門,掛著鎖,上方則是通向衛戍地的堤道。在他左邊,有王後的塔。他沒有發現任何人,每一個方向都沒有任何動靜,於是他走向受傷的人。

他給嚇了一跳,那人竟是詹姆斯·凱斯美騎士。他的喉嚨被割斷,緊捂著的雙手似乎是想止住汩汩外流的鮮血。他的眼神拴緊了尼爾,似乎在努力說著什麽。沒有聲音,只有更多的血,但他暗示著尼爾背後有異,他的眼睛閃著警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