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袖套之上(第4/6頁)

“家庭糾紛?”瑪蕊莉王後說,“我希望你們能讓我單獨待一會兒,我見到了一位我需要與之交談的人。年輕的梅柯文,我為我剛才的隱瞞道歉,但能見到你,已經很值得了。”她朝她的丈夫看去,“順帶一提,我只去了賴爾教堂就回來了。”

她如此之快地轉移了話題,使得尼爾心裏的一塊石頭落地,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應答。這時,一種無法言明的罪惡感偷偷地潛進他的心裏。

“一定是法絲緹婭!”安妮告訴奧絲姹。她們倆正騎著自己的馬在紫羅蘭遍地的袖套上散步。空中彌漫著春的氣息,不過安妮因為情緒激動,對此並不十分欣喜。

“法絲緹婭總是很率直的,”奧絲姹不同意安妮的說法,“她肯定會盤問你那朵玫瑰的來歷,而不是偷偷地把它撕碎來奚落你。”

“但如果她什麽都知道的話就不會再問了。”

“可她並不知道啊,”奧絲姹說,“她不可能知道。”

“那會是誰呢?麗貝詩?”

“她已經變了,”奧絲姹指出,“變得更加世故了。說不定變得並不比法絲緹婭少,只是我們還沒弄清楚而已。”

安妮思忖了片刻,在馬背上換了個坐姿。她一直鄙視在馬上橫坐——或者該叫滑坐,那才名副其實,因為只要橫坐,她便無時無刻不擔心會滑落下來。如果是跟奧絲姹單獨在一起,她定會毫不猶豫地立刻換作最自然的坐姿,管它什麽襯裙。

可是這會兒她們並非只有兩人。王國裏近一半的貴族們都在同一片緩坡之上。

“難以置信。麗貝詩跟你一樣,不可能出賣我啊!”

“你懷疑是我?”奧絲姹憤怒地問。

“你這傻丫頭。當然不是啦。剛才我還說過。”

“哦,好。那麽是誰?誰有到你房間的鑰匙?只有法絲緹婭。”

“她也可能忘記了鎖門。”

“我很懷疑這種可能性。”奧絲姹說。

“我也這樣認為。或者是——”

“你母後!”

“對。母後當然有鑰匙。可——”

“噓。陛下來了。”

安妮慌裏慌張擡頭一看,果真見到了王後。瑪蕊莉·戴爾·尼·德·萊芮,克洛史尼王國的王後,正騎著她的維特利安黑色母馬,遠離她的扈從,朝著安妮與奧絲姹小跑而來。

“日安,奧絲姹。”瑪蕊莉說。

“日安,王後陛下。”

“不知我能否跟我女兒單獨說幾句話呢?”

“當然了,陛下!”奧絲姹立即揮韁,調轉馬頭離開,數步之遙後向安妮投來充滿歉意與擔憂的一瞥。如果安妮有什麽麻煩的話,奧絲姹也同樣逃脫不了幹系。

“你倆早上好像在為了什麽事而激動不安?”瑪蕊莉望著女兒的臉說,“而且你們遠遠地待在一旁也不跟人搭話。”

“我做了一個很糟糕的夢,母後。”安妮這樣告訴她,至少這是真話裏面的一部分,“而且沒人告訴我們該跟著別人一起走。”

“原來如此。今晚我叫法絲緹婭帶一些芬茶給你,可以幫你除去噩夢的困擾。”

安妮聳了聳肩。

“只怕不只是一個噩夢那樣簡單吧?法絲緹婭認為你情緒激動是有更深層原因的。”

“法絲緹婭根本就不喜歡我!”安妮回答道。

“正好相反。你姐姐很愛你,你自己也知道。她只是沒有全盤順從你而已,因為她不可以那樣做。”

“所有的人都跟我作對。”安妮嘀咕了一句。

她母親凝視著她,道:“你是公主,安妮。你還沒認真看待這個身份。在你小時候,曾有一段時間忘記了嚴肅是怎樣一回事。但現在都已經到了結婚的年紀,該好好收斂一下小孩子脾氣了。你父親跟我在奧斯加事件上都很尷尬——”

“他是個討厭的老頭兒。你不要指望我——”

“他是位紳士,而且不僅僅只是位紳士。他的忠誠對我們來說關系極其重大。難道你認為你父親王國裏的功臣們很討厭?你知道曾經有多少祖先們為了這個國家鞠躬盡瘁?”

“那不公平。”

“公平?我們不是普通人,安妮。在我們出生之時,許多抉擇便已經為我們選定,無法更改。”

“可麗貝詩卻是為了愛而結婚!”

瑪蕊莉搖了搖頭:“啊,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法絲緹婭也一樣。看起來是一對完美的結合,但麗貝詩對愛的了解並不比你多。”

“噢,是,母後!就像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似的!”安妮扯開嗓門吼道,“所有伊斯冷的人都知道父王跟葛蘭夫人在一起的時間遠比待在你房裏的時間多得多。”

她的母親給了她一耳光。安妮沒看清她是怎麽出手的,只感覺到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瑪蕊莉的聲音低沉、平緩,而危險。安妮從來未曾聽見母親有過如此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