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袖套之上(第3/6頁)

“你是來受勛封爵的嗎?”艾瑟妮很突然地問尼爾。

“噢——這正是我的來意,公主——我是說,女王陛下。”

“那好,到我的宮殿上來,我肯定授你艾芬國的騎士稱號。”她撲閃著眼睛說,但似乎很快就把此事忘得一幹二凈。她轉向費爾並挽起他的手臂。“舅公,”她說,“你一定得告訴我,我那些萊芮家的表兄表姐們怎麽樣了!他們問起過我嗎?你聽說過我訂婚了嗎?”

“那是我的兒子——查爾斯。”在尼爾與艾瑟妮的介紹告一段落後,國王說道。

尼爾在剛上來時便已經注意到了石環外圍裏的查爾斯。他以前也見過這樣的人,外貌與成年人無異,但言談舉止卻像一個小孩兒。他們的眼睛便是標記——好奇卻飄忽,好問卻茫然。

這時,查爾斯正在跟一個從脖子到腳跟都嚴嚴實實地裹進一件誇張長袍裏的人說話,此人的袍子像是把十五件各色的衣服撕破後又重新拼湊起來的一樣,耀武揚威得緊。他的頭上蓋著一頂邋遢的寬檐帽,極為龐大,而且上面還掛著一串銀鈴,每走一步都會響個不停。遠遠看去,就跟一頂會走路的帽子一樣。

“查爾斯?”國王重復了一遍。

查爾斯個子很大,有一頭卷曲的紅發。這個聖觸之人凝視著尼爾時,一小股寒意在尼爾的心底升起。

“你好,”查爾斯說,聲音聽起來像個孩子,“你是誰?”

“我是尼爾·梅柯文,殿下。”尼爾說完,鞠了一躬。

“我是王子。”年輕人說道。

“這很清楚,殿下。”

“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

“我聽說了。”

“這是獵帽兒,是我的小醜,他是瑟夫萊。”

一張比象牙還白的臉從那頂帽子下面露了出來,眼睛淺銅色。尼爾看得目瞪口呆,他以前從沒見過瑟夫萊。據說他們從不涉險出海。

“祝你愉快。”尼爾邊說邊向瑟夫萊點頭,不知道另外該說些什麽。

瑟夫萊的臉上浮起一個帶有惡意的淺笑。他開始歌唱,並且手舞足蹈,巨大的帽子在他頭上搖來晃去。

“祝你愉快,騎士!

或者並非騎士

因為我能看見

汝沒有紅玫瑰

請問在你家園

或遙遠的海邊

即便是在馬廄和豬圈

你是否也會

勇敢無畏地打盹?

那是否就是

你們勇士的標志?

告訴我們旅行者

別讓我們為你憂愁!”

這個瑟夫萊的歌聲博得了圍觀者的一片狂笑。笑聲最大的是查爾斯,為了表達他的高興,他一掌擊中瑟夫萊的脊背,這使得他飛了起來。落地時,他狠命地抓住自己的帽檐,像一個皮球似的滾著。滾到其他人腳邊時,卻又被踢往另一個方向,同時伴隨著一陣叫囂。於是,一場足球比賽便立時展開,領頭的自然是那位查爾斯王子。所有人的眼光也都從尼爾身上收回,轉而投入了即興比賽之中。但尼爾的耳朵裏仍然充斥著他們肆無忌憚的灼人笑聲,甚至國王、法絲緹婭,還有艾瑟妮他們都笑過他。不過幸好費爾爵士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

尼爾緊閉雙唇,沒有對小醜說一字半句。他不願意因為言語莽撞而帶給費爾爵士更多的麻煩。

“不要在意獵帽兒,”法絲緹婭對他說,“他嘲弄每一個他可以嘲弄的人,那是他的職業。隨我來,還有很多宮廷裏的事得告訴你。”

“非常感謝!”

“還有一個妹妹你沒見著——我最小的妹妹安妮。她正氣鼓鼓地在那條路上呢——瞧見了嗎,那個頭發跟草莓一樣紅的女孩?噢,看,我母後也來了。”

尼爾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她沒有再戴頭巾,但只需一眼,他便知道就是她。她憂傷的眼神依舊,虛脫的微笑依舊。現在他知道為什麽法絲緹婭與艾瑟妮看起來那麽眼熟了,她們是她的女兒。

“這麽說你提醒過老費爾了?”王後說。

“陛下,是的,王後陛下。”這次他鞠躬時額頭碰到了草尖。

“你們已經見過?”法絲緹婭問。

“我清晨去賴爾教堂時,”王後說,“這位年輕人在那裏祈禱,禱辭像是一首詩。只有在海島上,人們才那樣祈禱。所以我知道他一定是跟隨費爾的人。”

“王後陛下,請原諒我的莽撞無禮,我——”

這時國王打斷了尼爾的話:“你沒帶護衛就出去了?還去了碼頭?”

“我的警衛離得很近,而且依倫就守在外面,我還戴了頭巾,也算是掩飾。”

“真是魯莽啊瑪蕊莉,特別是在這種時期。”

“對不起,讓你煩心了。”

“煩心?這不是煩心不煩心的問題。從現在起,你不要不帶護衛就出去好不好?”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聲調有些尖銳,於是平息下來繼續說,“我們待會兒再談談這個問題。我不想把費爾和他的年輕客人也卷進一場家庭糾紛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