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惡魔(第2/4頁)

無論他去了哪裏,如今都近在眼前。

“別再這麽幹了,公主,”他說,“我不想傷害你,可如果有必要,我會的。”

“放我走吧。”安妮請求道。

那短刀突然又抵住了她的脖頸。

“上馬。”

“你答應不殺奧絲姹,我就上馬。”

“我說過了,不會有人傷害她的。”

“對,可你在撒謊。”

“上馬,否則我就割掉你的耳朵。”

“我的腿傷了。你得把我擡上去。”

騎手發出刺耳的大笑聲。他將短刀挪向一旁,又突然抓緊她的手腕,把她甩上馬鞍,再把她那條傷腿推到另一邊。她尖叫著,感覺光斑在眼前旋轉。等到她的思緒恢復正常,他已經坐到了她身後,短刀再度貼緊她的咽喉。

“我現在算明白了,對你再好也沒用。”他說著,開始策馬前進。

安妮大口喘息著。仿佛是那痛苦繃斷了她體內的某根弦,而整個世界都像海上的龍卷風般翻湧不休。她一陣顫抖,只覺脖頸上的汗毛根根豎起。

“放我走,”她說著,心臟在胸腔內跳動如雷,“放我走。”

“噓。”

“放我走。”

這次他用刀柄狠摑了她的臉。

“放我走!”

這話語從她口中奔湧而出的同時,那人尖叫起來。

安妮發現那匕首突然落入她的手中,她緊握住它,直到指節發白。接著,在極度絕望中,她把匕首刺進了他的喉嚨。與此同時,她感到自己的喉嚨傳來怪異的痛楚,又仿佛有東西在舌底滑動。她看到他雙眼睜大,繼而轉黑,而那兩面暗色的鏡子所映出的,是一只自深處浮現的惡魔。

她尖叫著,扭動匕首,刺穿了他的氣管,這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而握著匕首的人根本不是她。她意識到自己應該逃跑,逃進朝她張開大口的黑暗,逃向那怒火的發源之處,閉上雙眼,不再聆聽他咽喉的潺潺聲……

光芒轉暗,而她發現自己回到了椅子上,面對著另一個人,那個曾經試圖強暴她的人。惡魔就在那兒,正朝著他彎下腰去,就像解決厄納德的時候那樣。

“噢,不,”她低語著,擡頭凝視那張駭人的臉龐。“噢,聖者啊,不。”

她在一張小小的床墊上醒來,捆縛解開,衣服也被整理到相對合適的位置。頭顱一陣抽痛,而她意識到,那正是宿醉的開端。

她的看守坐在幾王國碼以外的地板上,正無聲地抽泣。惡魔已沒了蹤影。

安妮試圖起身,一陣惡心卻迫使她躺倒下去。但這不足以讓反胃感止息:她不得不用雙手和雙膝奮力爬起,開始嘔吐。

“我去給你拿點水來。”她聽到那人在說。

“不,”她粗聲道,“我再也不要喝你拿給我的東西了。”

“如您所願,公主殿下。”

在嚴重的反胃感和迷惑中,她感到了些許驚訝。

“很抱歉。”他補充了一句,再次大哭起來。

安妮呻吟起來。她又失去了時間感。惡魔沒像殺死厄納德那樣殺死這個人,可它還是做了點什麽。

“聽我說,”她說,“你叫什麽名字?”

他顯得滿臉困惑。

“你的名字?”

“威斯特,”他喃喃道,“威斯特。他們叫我威斯特。”

“威斯特,你看見她了,對吧?她來過這兒?”

“對的,公主殿下。”

“她長什麽樣子?”

他的雙眼幾乎凸了出來,喘息著抓緊了胸口。

“我想不起來了,”他說,“那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東西。我不能——我不能再看見她了。”

“她給我松了綁?”

“不,是我松的。”

“為什麽?”

“因為我應該這麽做,”他沒有停止抽泣,“我應該幫助你。”

“是她告訴你的?”

“她什麽都沒說,”他說,“我什麽都沒記住。對,她是說了幾個字,可我聽不清,可它們傷到了我,要是我沒做該做的事,它們還會繼續傷害我。”

“你還有什麽該做的事?”她懷疑地問道。

“幫助你。”他又說了一遍。

“幫我什麽?”

他無助地擡起雙手。“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真的?”她說,“那就把你的刀子給我。”

他艱難地起身,把刀柄那一端遞向她。她伸手去接,本以為他會縮回手去,可她卻抓到了光滑的木制把柄。

一陣惡心,她把腰彎得更低,再次嘔吐起來。

等她吐完,腦袋痛得就像顱骨裏有把錘子在敲打,胸口像是裂成了兩半,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她之前的看守仍舊抽泣不休,手裏還握著那把短刀。

她又整理了一遍衣著,然後站起身,發覺腿上的痛楚只減輕了少許。

“現在我要喝水。”她說。

他拿給她水和面包,她都吃了一點兒,感覺舒服了些,也冷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