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卡梅隆(第3/6頁)

法萊又沉浸到她的工作中:“把我的話告訴他,他會知道該怎麽做的。”

我點了點頭,把門關上,而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必須重新校準視頻接收機,法萊上校的命令——”

我還沒說完——一貫的小謊,守在中央指揮室門口的兩個紅血衛兵就向後退開了。他們看向別處,躲避著我的視線,我覺得自己的臉上因為羞愧而火辣辣的。

新血像銀血族一樣令人害怕,也許比銀血族還更勝一籌。在他們看來,擁有異能的紅血族是不可預測的,充滿能量的,危險的。

我們先抵達這裏,隨後更多士兵也來了,關於我和其他人的傳聞便像疾病似的傳播開來。那個老太太能變臉,那個緊張兮兮的家夥能用幻象包圍你,那個技工女孩只消想一想就能殺了你。被人害怕的感覺很糟,而更糟的是,我不能責備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我們就是不同,奇怪,擁有連銀血族都不敢承認的異能。我們就像散口的電線和失靈的機器,仍然在了解和學習自己以及自己的異能。誰知道我們最終會變成什麽樣?

我忍住這種熟悉的別扭,走進了房間。

指揮室通常都是嗡嗡作響的,充滿了屏幕和通訊設備發出的聲音。今天這裏卻安靜的古怪。只有一個單線接收設備呼呼響,吐出長長的信紙,上面打印著密電碼。上校站在機器旁邊,讀著越來越長的信紙,他的兩個背後靈——梅兒的哥哥們,像兔子似的跳了起來。而房間裏的第四個人讓我一下子明白了信紙上的情報是什麽內容。

是關於梅兒·巴羅的。

不然卡爾怎麽會也在這裏呢?

他像往常一樣心事重重,下巴支在交疊的手指上,長久的地下生活讓他原本蒼白的皮膚更白了。身為王子,他在這種危急時刻的樣子稱得上自我放任了。眼下他看起來真該好好洗個澡,刮刮胡子,然後挨上幾巴掌,好從渾噩狀態中醒過來。但他仍然是個戰士,比其他人都更早地發現了我。

“卡梅隆。”他盡量心平氣和。

“卡洛雷。”他是個流亡的王子,沒必要加什麽頭銜,除非我真想惹怒他。

父親像女兒,女兒像父親,上校也沒從信紙中擡起頭看我,不過他誇張地嘆了口氣,表示知道我來了。“讓我們先自保吧,卡梅隆。我現在既沒有人手也沒有機會去拯救一整個軍團啊。”

我和他一起說出了這些話。他幾乎天天這麽跟我講。

“幾乎沒受訓過的兒童軍團,梅溫一有機會就會把他們殺光。”我回敬道。

“所以你就沒完沒了地提醒我。”

“因為你需要人提醒,長官!”這個詞幾乎讓我退縮。長官。我從未宣誓加入紅血衛隊,盡管他們對待我就像對待自己人。

上校讀著信紙上的內容,眯起了眼睛:“他們審訊她了。”

卡爾猛地站起來,碰倒了椅子:“是米蘭德斯?”

一股熱氣沖撞著屋子,讓我覺得一陣陣難受,不是因為卡爾,而是因為梅兒,因為她遭受的恐怖折磨。我心煩意亂地交疊起雙手,放在腦後,壓住了脖頸上的鬈發。

“是的,”上校回答道,“一個名叫薩姆遜的人。”

王子詛咒起來,對王室成員來說,算是用詞花樣頗多了。

“那是什麽意思?”梅兒的大塊頭大哥布裏問道。

另一個巴羅家的幸存者特裏米則皺起眉頭:“米蘭德斯是王太後的家族,他們是耳語者——能讀出人的想法。為了找到我們,他們會把她翻爛的。”

“還會順便炫技。”卡爾低聲說道。他的暗示讓巴羅家的兩兄弟一下子漲紅了臉。布裏怒目相向,卻又突然淚流滿面。我很想拉住他的胳膊,但還是沒動。人們總是閃避開我的觸碰,我已經見得夠多了。

“梅兒對我們在塔克島之外的行動一無所知,塔克島已經完全被拋在身後了。”上校飛快地說道。這是真的。他們火速放棄了塔克島,甩掉了梅兒·巴羅所知道的一切。就連我們從克洛斯監獄裏抓來的——或是救出來的——銀血族,也被扔在了海岸上。他們太危險,人數太多,沒法兒掌控。

我只和紅血衛隊待了一個月,但我已經記住了他們常說的話:揭竿而起,血紅如同黎明。當然是這句。不過還有非必需,莫多問。前一句是戰鬥的呼號,第二句則是明確的警示。

“她能吐露給他們的都是些次要信息,”上校繼續說道,“沒有關於司令部的,諾爾塔之外的情況也不多。”

沒人在乎這個,上校。我咬住嘴唇,免得忍不住沖他嚷嚷。梅兒是個囚犯。就算那些人不知道湖境之地、皮蒙山麓和蒙弗又如何?

蒙弗,遙遠的國度,據說是民主共和制,紅血族、銀血族、新血平等共融。天堂?也許。但我老早以前就知道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天堂。我現在可能比梅兒更了解那個國家了,還有那聒噪地宣揚著蒙弗的優點的雙胞胎兄弟,拉什和塔希爾。我還沒傻到會相信他們的話。更何況跟他們交談就夠折磨人的了——他們總是互相接續對方的思緒和話語。有時候我真想動用自己的異能,讓他倆的思維合並成一個。不過那總歸殘忍了些,而且很傻。人們用不著觀摩新血的異能過招兒就已經很怕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