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於成鈞縱馬前行,走了片刻,忽想起一件事,低頭向身側的小廝囑咐了幾句。

今兒跟他出來的依舊是玉寶,聽了吩咐,微笑道:“王爺放心,小的一定辦妥當。”

於成鈞是武將,出門不喜乘轎,素來騎馬。這般信馬由韁走了片刻功夫,他在馬背上忽聽得地下有噗嗤的笑聲,不由低頭瞧去。

果然見玉寶這小廝,低頭掩口偷笑不住。

於成鈞心中奇怪,喝道:“你這廝,賊頭賊腦的笑個什麽?”

玉寶便壓著笑意說道:“爺,小的從來只見婦道人家為了漢子爭風吃醋,倒是鮮少見漢子會為了婦人吃醋的。”

於成鈞聽小廝這般說來,那臉上難得的一紅,張口駁斥:“胡扯八道,爺什麽時候吃醋了!”

玉寶便說:“王爺昨兒吩咐人,把娘娘那兩條魚送到廚房燉了湯。聽杏染姐姐說,娘娘還數落王爺……什麽……把琴剁成劈柴去煮仙鶴……”

於成鈞臉上神色不大好看,還是接口道:“焚琴煮鶴,暴殄天物。”

玉寶連連點頭:“對對,是這個詞兒。小的心裏還疑惑,王爺和娘娘不是和好了麽,怎麽又吵嘴了呢?今兒見了譚二爺,才算明白了。”

於成鈞喝道:“你明白什麽?”

玉寶不敢瞧他,低著頭一面偷笑一面說道:“王爺不是和娘娘生氣,是在吃醋呢。那兩條魚,是譚二爺自徽州千裏迢迢販運回來的。娘娘喜歡,但只閑了便常在池邊觀玩投喂。王爺若不是瞧著生氣,也不會叫廚房老劉把魚拿去燉湯,再吩咐小的去置辦新的了。”

於成鈞的臉越發黑了,宛如被人戳穿了心事一般的羞怒起來。他將鞭子虛揚了一下,咻的一聲把小廝頭上的青布襆巾打落在地,喝道:“滾去辦差,休在這裏啰啰嗦嗦的找不痛快。再慢半刻,爺踹你的屁股!”

玉寶只覺得頭上一陣風刮過,戴著的襆巾便飛了出去。他嚇了一跳,連滾帶爬的撿了襆巾起來,便往前往跑。跑了幾步,方又想起了什麽,回身朝著於成鈞行了一禮,這方又跑了。

於成鈞看著小廝狼狽的身影,有些忍俊不禁,笑了兩聲,卻又將臉沉了下來。

他沒有料錯,譚書玉這廝果然在肖想他的王妃。

或許,以往的譚書玉掩飾的極好,甚而在京中還博了個“玉面君子”的稱號,極言其行事光明坦蕩。

然而,今日在於成鈞面前,他還是露出了破綻。

畢竟,如今他才是陳婉兮的丈夫,這男子吃起醋來,妒火之盛,全然不亞於婦人。

思及他出征這幾年,陳婉兮獨自在京城裏辛苦,自己鞭長莫及,是這個男人陪在她身邊,幫她度過了層層難關。

他們夫妻分離的三年,他一無所知的三年。

他當然不是不相信陳婉兮的操守,姑且不說涵養,就王妃那古板如道學先生的脾氣,怕是怎樣也做不出紅杏出墻的事來。

然而,他還是不甘心。不甘這三年來,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於成鈞不痛快,極不痛快,他是行軍打仗、馳騁沙場的人,這羅裏吧嗦、細碎扭捏的心情,委實不適合他。

他把韁繩捏的死緊,狠狠抽了一記馬肚子,吆喝一聲,駿馬飛馳,朝皇宮奔去。

春日裏的風,擦過面頰,猶如女子的纖纖柔荑,輕柔的撫摩著男人的臉。

隨著策馬奔馳,於成鈞的心情卻逐漸好了起來。

管他以往如何呢,陳婉兮是他的王妃,是他的人。他不放手,這一輩子都是,誰也別想!

他和她,有一輩子呢

一路疾馳至宮門前,於成鈞翻身下馬,把馬匹交給了守門侍衛看過,當即進宮。

今兒是二十八,照例聖駕於軍司處議政。

於成鈞踏進軍司處大門時,卻見於瀚文已然到了,正同一清俊少年談說些什麽。

他快步上前,先向於瀚文躬身行禮,方又同那少年寒暄。

少年同他一樣身著親王服飾,眉宇軒昂,甚是清秀,只是神態之間依舊帶著稚嫩之意。

他躬身拱手:“三哥,數年不見,越發精幹了。弟於京中聽聞哥哥在邊境大捷,屢破蠻族騎兵,心中真是快意,恨不得也上疆場,與哥哥一道並肩作戰!”

這少年,便是誠親王於好古。

誠親王生母本為榮婕妤,婕妤體弱,不能親自撫養孩子,遂將於好古托與順妃撫養。後來,婕妤終因病過世,於好古便在承乾宮長住了下去。

時年,於好古不過十歲。

因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兒,順妃在於好古身上沒花什麽多余的心思,但也不曾苛待過他。

於好古隨著於成鈞一道長大,然而一父所生的兄弟倆,一個龍精虎猛、身體健壯;另一個卻是病秧子,文弱的身子板兒,全隨了他生母榮婕妤。

這兄弟兩個一道長大,雖非一母所育,倒也手足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