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5頁)

於成鈞擡了擡眉,大約明白了些許。

這梅嬪,是想捧殺他。他立下如斯戰功,如今處境本就有幾分尷尬,若再大肆宣揚——不論是自願與否,都犯了功高震主的忌諱。梅嬪偏偏當著太後與皇帝的面提起,甚而還直言太後能有這份安泰日子,全都指靠了自己。

太後如此,那麽皇帝,豈不亦是如此?

然而,於成鈞並不打算開口,他母親在後宮多年,這等陣仗見得多了,還不至於就被梅嬪三兩句話便弄亂了陣腳。

果不其然,順妃恭謙一笑,起身向太後與皇帝福了福身子,方才軟款說道:“太後娘娘與皇上恩典,臣妾受寵若驚。然而,成兒這份功勞,也不獨是臣妾教養之功,是上受天恩,下得皇上、太後娘娘的日夜教誨,方有今日。論起來,臣妾不過是僥幸誕育皇嗣罷了,有何功勞可言?”

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既遮了於成鈞戰功的潑天之勢,亦全了太後與明樂帝的顏面,將這份功勞全推在了這二人身上。

太後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明樂帝倒是歡喜,雖說明知順妃此言只為討自己的歡心,但上位者最喜歡的就是底下的臣服。

他開口道:“當年賜你封號為順,你果然順合朕的心意。”

順妃恭敬一笑,重又坐下,眼角不著痕跡的斜釘了梅嬪一眼。

梅嬪依舊噙著笑意,未有一絲更改,又敘敘說道:“不止如此,如今遍京城裏百姓們都傳說,肅親王是咱們大燕的大功臣、大英雄、真豪傑。大燕若無肅親王,只怕江山都要易主了。”說著,她掩口輕輕一笑,又道:“臣妾素來聽聞,民可載舟,亦可覆舟。這百姓的真心話,便是民意。果然如順妃姐姐所言,我大燕子民,都深感天恩浩蕩,心中感恩戴德呢。”

於成鈞冷眼看著她,只見她笑得花枝亂顫,毫無半絲宮嬪該有的端莊之儀,然而當下卻也沒人再有額外的心思去斥責於她。

她這一番話出來,屋中一片靜默。

太後端起青花茶碗,啜了一口,面色如水,說道:“這碧螺春,是順妃宮裏拿來的?”

順妃不防太後忽有此問,連忙起身回道:“回太後的話,正是。”一語未竟,她一面看著明樂帝的臉色,一面賠笑說道:“皇上前兒說起,想喝綠茶。如今這個時節,新茶尚未進京,臣妾那裏還有些去年的洞庭碧螺春,便使人送到了乾清宮。”

太後“唔”了一聲,淡淡說道:“順妃這心思是好,但到底是去歲的茶,眼下喝來,到底不合時宜。”

此言,似是一語雙關,但又不著痕跡,順妃的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滴。

皇帝沒有言語,手中的一對文玩核桃轉的飛快。

暖閣之中,唯有梅嬪那甜潤的笑聲,突兀的響著。

於成鈞瞥了於瀚文一眼,這位太子大哥倒似是餓了,正專心致志的吃著冰糖琥珀糕。那冰糖琥珀糕是以柿餅去皮磨粉,合了冰糖、熟糯米粉一道蒸制而成,柿餅本甜,加了冰糖更是甜上加甜。因而這道點心甜膩異常,宮裏少有人食,唯有太後嗜甜,常吃此物。眼下宮人上這道點心,也全是為了太後的口味。他怎麽不知,這離京三年,於瀚文居然一改舊日的脾胃,愛吃甜了。

眼見無人應聲,他向著梅嬪開口道:“梅嬪娘娘,您笑得這樣開懷,不怕嘴巴幹啊?”

梅嬪微微收斂了笑意,眸色冰涼如水,她看向於成鈞,淺笑說道:“嬪妾是為肅親王高興,讓王爺見笑了。”

於成鈞笑了一聲,又問道:“梅嬪娘娘倒是耳目廣布,身在大內深宮,連外頭市井街頭老百姓談論些什麽,都知道的真切。”

梅嬪臉色微微一凜,淡淡說道:“王爺說笑了,嬪妾恪守宮規,怎會到處打聽外頭的事。只是京裏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宮裏的太監宮女們難免說起,嬪妾也是有耳無心罷了。”

燕朝後宮,素來忌諱嬪妃打探外界消息,更忌諱亂傳流言蜚語,之前太後才因司空琿的傳言怒斥六宮,於成鈞也是聽於瀚文說起此事,這會兒方想起了這一節。

梅嬪只顧生事,倒忘了這層禁忌。

於成鈞聽她如此說,不覺呵呵笑了兩聲,似是無意的念了一句:“宮女,太監。”說著,便向順妃問道:“母妃,兒子記得,這宮中規矩素來忌流言,以防小人作祟。怎麽,兒子離京三年,這宮裏的規矩已經松弛到這般地步了?宮中的宮人,也敢肆無忌憚傳言外頭的事了?”

順妃淡淡一笑:“這怎生會?宮中的規矩,從來嚴謹。何況,之前太後還曾為此申飭六宮,如今誰敢犯禁?”

於成鈞的嘴角更挑起了一抹泛著深意的笑,轉而問於瀚文道:“大哥,你在宮中,可有聽到這般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