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來人,便是明樂帝長子、當朝太子,於瀚文。

這於瀚文生著一張圓臉,身材微胖,兩眼時常含笑,唇角不喜自彎,觀之令人情不自禁的生出親近之意。

他快步上前,未到跟前,兩臂便已伸開,笑盈盈道:“三弟快起,你我兄弟手足,何必如此多禮?”

於成鈞不待他來相扶,便已直起了身軀,神色恭謙道:“太子殿下親和,然君臣之禮不可廢。臣如今已開府封王,為人臣者,自當守禮。”

於瀚文笑眯眯的,雖只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眼角竟已有了些許笑紋,他說道:“三弟去往邊關三年,果然歷練了,這性子沉穩老練了許多,再不是當年同老二打架的樣子了。”

於成鈞注視著於瀚文的眼角,回道:“臣昔日頑劣暴躁,讓殿下見笑了。”

於瀚文依舊笑著說道:“我倒是覺著,三弟那是耿直率真,且對兄長一片愛護之情。”

於成鈞微微垂首,說道:“殿下謬誇了,臣當年莽撞闖下禍端連累殿下。殿下寬宏,不肯責怪臣,臣安敢居功?”

於瀚文微笑著,只是眼角那些笑紋已然舒展開來,他說道:“三弟過於恭謙了,我本當謝你,你倒這般客氣。當年若不是為了為兄,你也不會同於炳輝動手,又怎會見罪於父皇?這般說來,為兄還該謝你才是。”說著,他淡淡一笑:“三弟,再叫我一聲大哥又如何,臣來臣去,這般生分啊。”

於瀚文臉上依舊掛著溫煦的淺笑,令人如沐春風,只是這話語的口氣,卻已較先前淡了幾分。

於成鈞直起了身子,魁偉的身軀將於瀚文逼襯的越發矮胖了。

他看著於瀚文的臉,亦微笑道:“大哥如此看重手足情分,臣弟再客套,便是造作矯情了。只是三年不見,大哥倒是越見發福了,到底是養尊處優,福澤深厚之人,非臣弟可比。”

於瀚文聽他打趣兒自己的身材,倒是不惱,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幾聲,方又說道:“三弟在邊塞三年,戍守國門,征討外賊,著實辛苦,這風吹日曬,倒是越見筋骨結實。所謂能者多勞,便是如此。當初邊關戰事告急,父皇可是特發了金牌,派三弟趕赴前線。三弟,這是臨危受命啊。如今大功告成,可謂是凱旋而歸。這滿京城的百姓,都誇贊三弟是國之英雄。為兄,也是與有榮焉。”

於成鈞聽在耳中,心底微一琢磨,便低聲道:“大哥,可否借一步說話?”

於瀚文笑了笑,回身向跟隨著的宮人揚聲道:“我同肅親王到那邊瞧瞧,你們莫要跟來,就在此處等候。”

眾宮人應命,於瀚文便邁開了步子,向西行去。

兄弟兩個逐漸走遠,轉過一處花叢,到了一處假山石下頭。

燕朝尚火德,故而皇宮之中並無開鑿大口的池子亦或者是人工湖,唯宮墻外繞了一遭的護城河。但為觀玩及防走水起見,宮中四處安放有巨型的銅缸,以來儲水,又或養些蓮荷紅鯉之類。

這假山底下,亦放著一口雙耳環銅缸,裏面清水滿注,水面飄著兩朵細小的蓮葉,水下兩尾胖肚子紅鯉魚正搖頭擺尾。

於瀚文伏在缸邊,似是極有興味的瞧著水中的蓮葉與紅魚。

於成鈞在他身側,環顧四周,見無有人跡,便低聲問道:“大哥,這京城之中,大街小巷飛滿的流言,可是大哥的手筆?”

於瀚文不答,竟自袖中取了幾點魚食出來,灑在水面,引得那兩尾紅鯉上浮水面,彼此爭食。

他便笑道:“三弟你瞧,就這麽點點的吃食,就能讓這同處一缸的族類爭搶起來。虧得它們生的這般美貌,利益當前,也是這麽一副脾性。”

於成鈞看了一眼水中的魚,他對這些物事素來無甚興趣,隨口說道:“費那麽多功夫養這些東西,倒不如蒸著吃來的痛快。”

於瀚文噗嗤一笑:“三弟倒還是老脾氣,一點兒沒改。你就是這幅樣子,父皇才不喜歡你。以往我便勸你學學我,禦前少說裝出點樣子來,何苦弄到這個田地。”說著,他忽然長嘆了一聲:“不過,這福禍相依,也是當初老二一場算計,才成全了你今日這番功名。也是你自有本事在身,若換做是我,怕不是小命早丟了。”

於成鈞看著他的側臉,只覺他這三年果然是胖了,下頜竟已添了些許贅肉,他沉了沉心氣,說道:“大哥是東宮太子,皇後所出,身份尊貴,怎會如臣弟一般親身往前線打仗?”

於瀚文無謂一笑道:“也就是這麽說罷了。”

於成鈞便問道:“大哥還未回答我。”

於瀚文斜睨了他一眼,眼角的笑紋再度疊起:“京城百姓要說什麽,自是他們自己心中所想,我身在大內,如何能左右他們的言辭?三弟如此以為,到底有何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