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頁)

“這事大伴定下了,就只管去實行吧。不過那些亂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伴千萬要小心,無論如何不能涉險。”

梁遇道是,借著承辦長公主一案從乾清宮辭了出來。才走進夾道,便聽見身後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他沒有回頭,先前事忙,個人的難題都撂到了一旁,如今事態平定下來,那種仿徨無依的感覺又回來了。對於月徊,他現在該整理心思,讓自己還原成哥哥的樣子。盡量別去想身世,想得越多陷得越深,畢竟她剛回來那會兒,他們兄妹也手足情深著,只是因為自己得知了內情便生邪妄,弄得如今進退維谷。

月徊對他的掙紮一無所知,她只管在邊上絮叨:“哥哥,有樁事兒我想不明白,東廠暗哨不是遍布天下嗎,為什麽長公主能順順利利進京,又順順利利進宮?她既然知道了內情,以您平時的辦事手段,她應該活不到今兒才對啊。”

梁遇負著手往前走,邊走邊道:“衙門裏的事兒,不是你該過問的。別打聽,打聽了我也不告訴你。”

可她善於分析呀,自己琢磨了半天,得出一個靠譜的結論來,“她能通過重重關卡見到皇上,只有一個可能,是您有意放她進來的。但您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呀,瞧瞧剛才,磨了那麽多嘴皮子,還讓她在皇上跟前說出那些話來……哥哥,您是不是想借長公主之口,把那層窗戶紙捅破?越性兒說破了,才好有解釋的機會,對不對?”

三月裏的風,吹在臉上慢慢不覺得冷了,帽下鬃繩尾端垂掛的珠子,隨他步伐在背後相擊發出簌簌的清響。他嘆了口氣,將視線落在無窮盡的蔚藍上,要說了解,其實她當真很了解他,他在這皇城中幾經沉浮,怎麽能讓威脅堂而皇之直沖到面前!她先前的猜測全說中了,長公主不過是個打頭陣的,他就是想借機看看皇帝的態度。當然更重要一點,是為讓她出宮,尋個順理成章的好借口。

盛時的那番話,著實讓他退卻了,但並不妨礙安排她回提督府。他是個私欲太重的人,即便自己不再奢望和她如何,也不想讓皇帝染指她。他只要月徊一直在他身邊,這種心思低劣至極,處心積慮斷送妹妹的姻緣,怎麽有臉說得出口。然而一邊自責一邊痛快,從這種痛苦撕扯裏發掘出奇異的快樂,他知道,自己已經瘋魔了。

他的唇角噙著不易察覺的笑,只問:“你什麽時候出宮去?”

月徊對插著袖子說:“您不出宮,我出宮幹什麽?我等皇上大婚,喝了喜酒再跟您上廣州去。”

“我說過了,讓你留在京城。”

月徊這次打算和他對抗到底了,不以為意道:“您說的不算數,皇上說的才算數。他答應讓我上廣州收珍珠的,我得辦好我的差事,才不負皇上賞我發財的恩典。”說著大手一揮,“沒事兒,您走您的,我走我的,我不會礙著您的。算算時候,小四走了快三個月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我琢磨著可以等等,等他回京再陪我上廣州去,這麽著路上好有個伴兒,也不至於寂寞。”

她說完,得意地“嘿”了一聲,好像真有這個打算,梁遇哂笑,“那你怕是得再等上幾個月了,那些扈從去時輕車快馬,回來可帶著個千金萬金的寶貝。去時只花兩個月,回來就得花上四個月。”

月徊的擔憂頓時又跳到了別處,擡頭看向穹:“天兒暖和了,不知道小四帶了春天的換洗衣裳沒有……”

他已經不想聽了,也不搭理她,快步走進了司禮監衙門。

月徊見他這樣,心裏很有股子不服氣的味道,匆匆追了上去,站在值房地心兒說:“您今兒怪得很,昨天明明都商量好的,說話就變了,到底是什麽緣故?您昨兒出去見人了?見的是什麽人?有人在您耳朵邊上吹風,說妹妹不該帶在身邊,就該揀個高枝兒嫁了,是不是?”

梁遇並不理會她,淡聲說:“我這裏還有公務要處置,你先回樂志齋去吧。”

月徊頓時感覺到他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涼薄,有些悲淒地說:“您以前可不會趕我走,還留我吃便飯呢。”

梁遇取筆蘸了朱砂墨,翻開題本道:“不是我留你,是你自己偏在我這裏蹭吃蹭喝。今兒我事忙,沒工夫支應你,過會子還要出去一趟,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幹什麽?”

“可之前不是您讓我上司禮監來的嗎,這會兒又打發我?”

梁遇噎了下,“先前長公主來鬧,我怕她傷及你。現在人都被押走了,你安然無虞,可以回他坦了。”

月徊生來有股梨膏糖般的擰勁兒,她說賴就賴,絕不動搖。在屋子裏到處轉悠,外間是梁遇辦公的地方,梢間作為下榻之用。她殷勤地說:“您忙您的,也別打發我,我先歇會兒,再給您打掃打掃屋子。天兒暖和啦,您這屋裏老關窗,一點兒綠都沒有。回頭我上花園給您折一支桃花來,養在美人觚裏,不知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