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又在裝模作樣,梁遇知道她的伎倆。不過這丫頭聰明是真聰明,一旦他下了套,她就知道怎麽使勁兒撐開,撐得能裝下皇上。

皇帝瞧了她一眼,不知該怎麽回答。就如她說的,這件事未必沒有後話,再把人擱在宮裏,一個長公主好料理,要是接下來真有倚老賣老的長輩進來諫言,那麽到了騎虎難下的時候,只怕當真留不得她。

月徊朝門外瞅瞅,確定沒人了才慢慢挨過來,小聲說:“皇上,您信長公主那些話嗎?說我們兄妹將來會聯起手來坑您,把我們說得要謀朝篡位模樣。”

這種話,其實換了梁遇絕問不出口,內秀的人慣會肚子裏頭打仗,你來我往暗自揣測較勁,寧願疑神疑鬼,也不肯擺在明面兒上。月徊就不一樣了,她直得像根通條,大眼睛忽閃忽閃瞧住了皇帝,一心要等他一個準話。

皇帝笑道:“剛才朕的處置,你也看見了,要是真想借著這個由頭打壓你們兄妹,大可放任長公主去鬧,朕作壁上觀,回頭自有漁翁之利。可是朕沒有,朕知道你和大伴對朕忠心,誰親誰疏,朕分辨得清。”

月徊說就是,“長公主那麽有身份的人,怎麽還學市井裏拉老婆舌頭,使挑撥離間那一套!我和哥哥都是依附您的,您好了咱們才能好。總不見得禍害了您,咱們自己做皇帝……”

梁遇心頭頓時一跳,厲聲喝道:“月徊,不許放肆!”

月徊經他一個高聲兒,嚇得蹦了蹦,皇帝卻打圓場:“她是話糙理不糙,有些東西堆在心裏頭日久,慢慢就養成壞疽了。還是這樣好,把話說明白,心裏就通透了。橫豎朕念著大伴的好處,但願大伴待朕亦如是。”

梁遇松了口氣,俯身道:“臣的心,主子還不明白麽,司禮監也罷,東廠錦衣衛也罷,經營得風生水起都是為了主子。臣是孑然一身,如今只有這一個妹子,握住了再大的權又有什麽用。不過感念主子信任栽培,粉身碎骨一輩子報效主子罷了。”

月徊在一旁虔誠地點頭,“我是江湖上長大的,一身匪氣承蒙皇上不棄。跑江湖的人沒別的,就是講義氣,沖著咱們的交情,我也得一輩子為您。”

所以這兄妹倆表忠誠的話,聽上去真局器,真舒心。皇帝頷首道:“月徊才剛說的朕也思量了一回,長公主鬧到了右翼門上,接下來大有好事之徒尋根究底。”

梁遇道:“主子放心,長公主抵達京畿當日,臣就指派人手嚴密監視公主府了。那個董進,只怪底下人辦事不力讓他逃脫了,番子怕擔責,只說他失足落下懸崖摔死了,沒想到他投奔了長公主。”說著頓下來,忖了忖道,“至於長公主的處置,還要聽主子示下,她畢竟是先帝骨肉,依主子意思,留還是不留?”

小皇帝關鍵時候仍舊缺乏決斷,如果手段夠狠,永絕後患最為穩妥。畢竟長公主知道得太多,只要罪證做得足,責令自裁無人敢置喙。

可惜皇帝還要保全名聲,瞻前顧後了一番道:“朕當初克承大統,是仗著太後的保舉,眼下要是處決了長公主,只怕身後經不得人議論,朕就成了不仁不義之徒。還是把人留下吧,圈禁起來,不令她和外人接觸。等關上個十年八年的,她煞了氣性兒,再放她出公主府就是了。”

梁遇雖覺得這個法子擔風險,但皇帝既然開了口,也沒有辦法更改,便揖手道是,“一切遵主子的令兒處置。”

旁聽了半晌的月徊,對皇帝不發令怎麽安排自己感到百爪撓心,她又掖著手叫了聲皇上,“我呢?皇後娘娘就快入宮了,我還是回避回避,等風頭過了再說吧!”然後抿唇一笑,笑得十分純良,“我聽說掌印要上南邊去,剿匪我不行,我去給您管珠池吧。早前我在碼頭上也幹過這個,把差事交給我,我對這個在行。等今年珍珠采收完,我現給您把南珠帶回來,那時候宮裏娘娘多了,個個要做首飾做頭面,有了現成的,能省許多挑費呐。”

梁遇聽了大覺倒灶,看來蟈蟈生意成了副業,她又瞄上珍珠了。今早他發話不讓她跟著走,可見並未打消她的念頭。此路不通她會換條路,長公主進來鬧這一場,誰知竟成全了她。

皇帝不知道她肚子裏的彎彎繞,心說避避風頭也好。長公主既然指名道姓了,就算沒有證據,傳出去她也是眾矢之的。

只是有些不舍,“南邊亂,氣候也不像京城…倘或真要去,千萬得仔細。”一面問梁遇,“決定幾時走了麽?”

梁遇垂著眼道:“主子大喜過後就走。兩廣總督衙門壓不住紅羅黨,臣心急如焚。要是再讓那群亂黨流入京城,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風血雨來,到時候再去填窟窿,又得大費周章。”

皇帝點了點頭,梁遇這一走他暫失了膀臂,但能憑著自己的真本事治國,也讓皇帝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