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總輕負(第2/3頁)

知閑哼笑,“煙波樓空著做什麽?等她回來住麽?再讓她和你隔河相望,繼續在我眼皮子底下做牛郎織女?”

她的話很刻薄,或者解了心頭之恨,但絕不是聰明的做法。他覺得她越來越陌生,訝異她這兩個月來性格上驚人的轉變。他原先覺得愧對她,努力地想要補償她,可他所有求全的打算,慢慢在她輕蔑的語氣裏消融殆盡。他如今看著她,竟是前所未有的厭惡。她的小動作不斷,甚至吩咐他身邊的小廝監視他。這樣愚蠢的伎倆,簡直讓人忍無可忍。

他陷入兩難,婚期近在眼前,若是取消,怕她日後沒法子做人。若是咬著牙拜堂成親,娶回來的就是個手段層出的怨婦,他要在無盡的煎熬裏度過余生。

她還在自顧自說著:“……煙波樓是沈家產業,不是她從布家背來的,我愛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她敢置喙?讓她帶來的奴才有片瓦遮頭,已經仁至義盡了,莫非還要金屋銀屋、三茶六水地供奉著她們麽?還有門上那個布谷,真真連只鳥都不如!愣頭愣腦,手腳又不勤快,吃飯倒頓頓不落下。我瞧打發到莊子上去,要不然就拉到人市上賣了。貼幾個錢換個昆侖奴回來,不知實惠多少!”

他良好的教養和自制力幾乎轟然倒塌,壓著嗓子咬牙道:“你敢!”

知閑咭地一笑,“你打量我不敢?若是不信,且看著吧!”

他覺得悲哀,和她弄到這步田地,要像上陣殺敵一樣的算計麽?他嘆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她沒有錯,錯都在我。”

她撇著嘴道:“你到這會子還在替她說話,就叫我越發恨她。”

他已經讓步了,她還咄咄逼人,觸到了他的底線,他便不會再退讓。他冷戾望著她,“我不想說退婚的話,但倘或你一再胡攪蠻纏,我絕不姑息你,聽明白了?”

她眼裏有一閃而過的淚,臉上的笑容再難維持。腦子一發熱,也不管邊上有多少人,離了座道:“退婚?你休想!我可不像宋家娘子那麽容易打發,除非叫我橫著出去!”

樂聲雖蓋住了她大半的嗓音,可臨近的座兒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藍家夫婦面面相覷,愕然看著藺氏。藺氏心頭火直拱起來,一頭責怪容與舊事重提。一頭恨知閑沒有高低進退,這樣場合下當眾失儀,丟了沈家臉面。

只是不好擴大事態,忙堆笑打圓場,對眾人道:“小夫妻拌嘴,叫各位見笑了。”又冷著臉對知閑道,“你身子不舒服就去歇著,何苦在這裏鬧脾氣!”

知閑知道自己這舉動粗蠢至極,坍台到了家,聲張起來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心裏是後悔的,但看見下首布暖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她的狂躁又升騰起來。自己成了笑話,她倒裝得一臉單純!

她脫手把團扇朝她扔過去,“叫你看!都是你害的!”

這下子場面亂起來,所有人都糊塗了。知閑尤嫌不足,索性破罐子破摔,要把這幾個月積攢的憋屈都發泄出來。

那把團扇被藍笙擋開了,但扇尾的穗子刮到了布暖的眼睛,一時痛得睜都睜不開。聞訊趕來的秀和香儂把她護住了,驚恐地的一疊聲道:“知閑娘子這是做什麽……”

布暖埋在乳娘懷裏,怔怔地似是給唬著了。知閑像瘋了一樣,隔著食案要撲過來打她。邊上仆婦七手八腳把她拖住了,她邊縱嘴裏邊葫蘆地叫罵,弄得陽城郡主慌起來,直叫藍笙仔細些。

容與顏面無存,拍案斥道:“還不把這瘋婦叉出去,留著現眼麽!”

一群人半拖半抱著把知閑請到後院去了,他站在那裏,臉上掩不住的乏累。沖眾人拱手道:“對不住,沈某家教不嚴,讓諸位受驚了。”

眾賓客們都是場面上的人物,從沒經歷過這樣的突發狀況。玩興正高時,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下來,頓時都訕訕的。又不便發作,只有搜腸刮肚說些勸解的話,便紛紛拾帽打算告辭了。

本來宵禁後杜絕人員出入,好在赴宴的都是貴族高官,武候跟前也討得著面子。容與不強留,只得強打起精神送客,滿含著歉意作揖:“諸位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是沈某的罪過……”

陽城郡主礙著藺氏在邊上不好說什麽,只拉著布暖問:“怎麽樣了?別傷了我們漂亮的大眼睛!真是……可要傳太醫麽?”

布暖搖搖頭道:“不礙的,殿下不必費心。”

陽城郡主還要說什麽,終歸是忍住了。無奈道:“或者今夜隨我回府去吧!你看看鬧得這樣……”

藺氏搓著手道:“殿下放心,這事我定然問明了,給殿下個交代。暖兒還是留在府裏,難得回家一趟,我也沒好好同她說上話。”

藍笙聽了無法,低聲囑咐布暖道:“你暫且將就一晚,明日我就把園子備好,接你身邊的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