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廬(第2/2頁)

瞧他那調調,純粹就是捎帶上她,這麽沒誠意!知閑像受了莫大侮辱,尖聲道:“多謝你好意,我那日也不得空,叫暖兒單去罷了。”

藍笙不以為意,轉臉看著沈夫人笑道:“家母今早還念叨您呢,府裏備好了菰葉和黍米,家母今日親手裹角黍,蒸好了給您送來。”

藍笙母親是陽城郡主,身份地位不一般,因著藍笙和容與交好,兩邊母親也偶有往來。沈夫人聽說郡主要給她送節禮有些惶恐:“勞郡主惦念,叫我怎麽擔當得起呢!”

藍笙抿嘴笑:“我和六郎情同手足,老夫人這話太見外了。端午暖兒出遊的事,聽老夫人的意思。”

沈夫人自然道好:“你領著她,我也放心。暖兒願意就跟著藍家舅舅去吧,出去散散也好,長安端午可熱鬧呢!”

容與含了口茶水差點噴出來,老夫人這句“藍家舅舅”指派得妙!他調過視線看藍笙,那廝臉上五彩斑斕,煞是好看。

布暖低頭應是,沈夫人問藍笙道:“家裏二位大人可托人給你說親呢?你也該當婚配了,早些定了,多了門親,逢年過節好有丈人家門檻走動了。”

藍笙訕笑:“謝老夫人關心,我如今算是有了眉目,想來不多久就會登門提親的,今年年下也該備輜儀送禮了。”

夜有些深了,沈夫人習慣早睡,笑了半天也乏了,只道:“如此方好。你們年輕人寬坐,我實在支持不住,這就回去歇息了。”

眾人站起來相送,沈夫人在知閑和布暖手上各一拍,笑道:“我自己回去就成了,你們只管頑你們的。”對藍笙道,“晤歌今晚留宿在府裏,叫六郎瞧著安排。外頭宵禁了,省得同那些武侯多費唇舌。”

四人行禮如儀送別沈夫人,再坐下來便隨性了好多,各傳了憑幾半歪著。男人們閑聊,汀州和藍笙帶來的小廝不夷立在一旁不時插上一句話,主仆間相談甚歡。

女孩子們這邊不及男人們規矩重,玉爐和知閑的丫鬟搬來竹簟子在娘子身後胡坐,說些花粉胭脂的話題,再聊聊知閑那邊婚禮上要準備的東西。

布暖問:“青廬是自己繡的還是外頭買?”

所謂的“青廬”就是青布帳篷,舊習延用下來的習俗,在府邸西南角擇吉地露天設帳幕,新人拜堂洞房皆在青廬裏舉行。普通農戶用凈布,官宦人家考究,要在青布上繡百子,也稱作百子帳。

知閑笑得很幸福,偷偷看了容與一眼溫聲道:“不是外頭買的,買來的東西不知道出處,用著也不安心。”

玉爐沒心沒肺地說:“是自己繡嗎?我們娘子女紅了得,繡什麽像什麽。娘子,咱們也去幫忙吧!”

布暖心裏咯噔一下,知閑立時變了臉色,布暖對玉爐慍怒道:“怎麽混說,這是隨便繡的麽?要六個十全婦人焚香沐浴後才能動針的,不在外頭買就是怕繡工沒忌諱。”

玉爐猛然意識到,自家娘子是望門新寡,連婚房裏都不好踏足,更別說碰那要命的青廬了。

她悚然大驚,期期艾艾道:“我真該打嘴,知閑娘子千萬別惱我才好。”

布暖大覺尷尬,無奈道:“姐姐別見怪,丫頭不懂事,回頭我再教訓她。”

那邊容與側耳聽了很久,布暖低聲下氣的語調讓他難受。什麽青廬,哪裏來這麽多說法!知閑太過較真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他有些反感,眉頭緊了緊。

知閑瞥見他眼神冷冽心下打突,容與對這個外甥女似乎是疼得厲害,他們是骨肉,自己原本和布暖沾不上邊,更要處處留神,免得一不小心傷了容與感情。

她側過身子對布暖和善的笑:“這有什麽,還值得這樣子!她是好意,你別怪她。青廬早就齊全了,裝了箱子鎖在我屋裏呢!”又看她手臂,問,“我打發人送去的臂釧怎麽不戴上?是不喜歡嗎?”

那個臂釧有九圈,金鑲玉的質地,兩端用銀絲編成環套,能隨意調節大小,很是精美華貴。布暖靦腆道:“我還沒謝你呢,不是不喜歡,是可惜了我沒有你這樣的胳膊。你瞧瞧,”她擼起衣袖給她看,調侃道,“不長肉,斷乎襯不出那條脫來。戴上反而東施效顰,叫一朵花兒插在我這牛糞上,我都不好意思的。還是等胖些再戴的好,這會兒先放著,我一日一看也足意兒了。”

知閑打量眼前的手肘,白璧無瑕,纖細得輕輕一折就會斷了一般。這樣玉做的人,哪個男人不愛到骨子裏去?她眯眼看藍笙,料著他如此殷勤,說不定就有那個心思。

她得意笑起來,若是不假,那藍笙這輩子就要被她壓一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