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二十章 君子之道(第4/5頁)

“哪裏有白頭發?”無邪一驚,伸手就來翻我的頭發。

我急忙握住他的手道:“現在還沒長出來,可你要是再這樣整天愁眉苦臉的,它們過兩天就全長出來了。長了白頭發,我可就老了。老了,我就會長滿臉褶子,牙齒也會掉光——”

“不要變老!”無邪抽出手來,一把捂住了我的臉。

“那你就不要上了趙無恤的當。你瞧,他知道那麽多,懂那麽多,會使那麽多手段,我才喜歡上他;而你什麽都不用懂,什麽都不用做,我就已經喜歡你了。你比他強太多了,以後別老想著要和他比什麽,其實你早贏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笑著用力點了點頭。

“真什麽啊?”啪的一聲,我的腦門突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掌。

“趙無恤——”這一掌,無恤仿佛是用了全力,我的腦袋像被人用石頭砸過一般,痛得整個人都麻了。

“走了,船雇好了。趁現在刮的是順風,趕緊上船吧!”無恤不顧我的痛呼,拎起我的衣領,一路把我拽上了船。

三個人坐上了船,原本郁郁寡歡的無邪一直沖著坐在他對面的無恤笑。

無恤起初還假裝著在欣賞沂水兩岸美麗的風光,可過了半個時辰後,無邪得意揚揚的模樣終於讓他忍不住了,他發飆道:“阿拾——你讓他別笑了!”

“嗬!趙無恤,你果然是見不得我開心啊!”無邪湊到無恤面前,故意眯著眼睛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想叫我發愁,我偏偏高興給你看。”

“你和他說什麽了?我什麽時候想叫他發愁了?”無恤轉頭一臉郁郁地看著我。

“我腦袋疼,忘了。”我揉著腦門,拒絕回答。

“你們兩個……”無恤看看我,又看看身前的無邪,訕笑道,“雖說那孔丘喜歡罵人,但我今日發現他有句話倒是說得很有理。”

“什麽話?”我問。

“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6”

“我們倆不勞你操心!我不是小人,我家阿拾也用不著你養。”無邪笑著把身子往船舷上一靠,半躺在小船裏哼起歌來。

陽光下的沂水閃爍著粼粼的波光,無邪一掃前幾日的陰霾,臉上的笑容比陽光更加燦爛。可轉頭再看無恤,卻是一張臉陰雲密布。

“船家,我家兄長心裏有郁氣,你給唱支魯地好聽的調子吧!”我伸手握住無恤的手,沖站在船頭撐篙的老船夫喊了一聲。

“老頭子可唱不好哦!”老船夫哈哈一笑沖旁邊一條載著蔬果的小船吆喝了一聲:“嘿——賣果郎,客要買你的菱角,你給唱支調聽聽吧!”

“來嘞——”那賣果郎一聽,立馬劃著他的獨木小船靠了過來。

“船家,你可真會替人拉買賣啊!”我笑著看了一眼老船夫,轉身捏了捏無恤的手:“別和他置氣了,給我一把黍,我給你換菱角吃。”

“你剝,我吃。”無恤瞄了一眼獨木船上的菱角。

“婢子遵命。”

“姑娘要聽哪裏的調子?”賣果郎從船板上拾起一口麻布袋子,笑嘻嘻地解開了繩子,敞開袋口湊到我面前,“謝謝姑娘,一把黍換兩串菱。”

“我要四串。”船板上一串串青紅相間的菱角立馬勾出了我肚裏的饞蟲,我打開無恤遞過來的糧袋伸手抓了一把黍,那賣果郎卻討好地把手裏的麻布口袋往無恤那邊移了移:“姑娘手小,還是讓這位大哥來抓吧!”

“哈哈,我怎麽覺著你們魯人比齊人更會做買賣啊?行行行,讓他給你抓。”我笑著把糧袋又遞給了無恤,轉頭對賣果郎道,“那你也給我挑幾串個頭兒大點兒的菱角。我喜歡吃老點兒的,粉一點兒的。”

“就來!”賣果郎收了無恤的兩把黍,笑呵呵地給我遞了四串新鮮飽滿的紅皮菱角,“姑娘想聽哪兒的調子?魯國的不好聽,越國的《采菱調》姑娘想不想聽?”

“你是越人?那自然好啊,唱一曲吧!”我接過菱角放在膝上笑著說道。

“姑娘可聽好了啊!”賣果郎拿木槳抵著我們的船舷,將獨木船緩緩地推離了半丈,而後坐在他滿是蔬果的小船裏,一邊劃一邊唱起了一支婉轉悠揚的小調。

雖然我聽不懂他唱的是什麽,但他幹凈清朗的聲音,配著那仿如流水般起起伏伏的音調,不由得讓我想起了那個來自越國的如夢般美好的女子。不知道遙遠的南方,在施夷光的家鄉,她的故國又有著怎樣靈秀的山川。

聽著水聲、槳聲、歌聲,在和煦的微風中我們吃著菱角坐著小船順水而下,臨近黃昏時已經順利地到達了沂南城。

從沂南城出發,往西是魯都曲阜,而我卻迫不及待地往東進了焦原山。

在焦原山的另一邊有我心心念念了許久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