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十六章 渡口生變(第2/6頁)

阿魚把背上的陳盤放下後,自己正靠著洞壁低頭檢查腰間的傷口,見我走過來,忙用衣服掩了掩:“姑娘別瞧了,臟了你的手。”

“你讓我瞧瞧,我待會兒才好出去采藥。”我伸手去拉阿魚的衣服。

阿魚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用不著,過幾日就好了。這哪裏叫傷啊?姑娘別太大驚小怪。”

“受了刀劍傷最容易發熱,你明日若是倒下了,叫你家主人一個人如何拖著我們這幾個廢人殺出齊國去?!你若再推托,便是對你家主人不義了。”

“姑娘要看,看就是了!”阿魚嘆了口氣,一下把身上的外衣和裏衣全都脫了下來。

我該如何形容眼前這具身體?它黝黑精壯,卻是一具用無數傷疤堆積起來的身體。肩頭的刺傷、胸前的劍傷、腹下的箭傷……我可以在這具身體上找到五六種兵器所留下的傷痕。阿魚他是怎麽活下來的?這便是一個死士的身體嗎?

我強迫自己裝出一副冷靜鎮定的模樣,為他披上了外衣:“傷口還好,不深,只要止住了血,敷了藥,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阿魚,以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再用泥土來止血了。你胸口那處舊疤,黑土和雜草都同皮肉生在一處了。”

“人活著就好,醜有什麽關系?反正我生得醜,也沒幾個女人願意瞧。不像這小子,家裏大小妾室怎麽也有六十多個,睡一輪都得兩個多月啊!”阿魚笑著揚起右手一掌拍在陳盤背上。

“咳咳咳……”這陳盤也不知道是不是早醒了,被他這麽一打,居然連咳了好幾聲睜開了眼睛。

我起身抄起阿魚手邊的烏金彎刀就對準了他的胸口。

“咳咳……姑娘,你把刀放下,讓我先坐起來……”陳盤小心翼翼地避開我的刀鋒,一手支地慢慢地靠坐起來,“我不會用劍,也不會什麽腿腳功夫,有阿魚兄弟在這兒,姑娘你不用這麽提心吊膽防著我。”

“你以為我會信你?”我把刀尖往陳盤胸前送了送,面上裝出惡狠狠的樣子,其實心裏卻也有些疑惑。按說,卿家士族的男孩到了六七歲便要開始學劍、學騎射,就算天資差一些,學上個十幾年,打倒幾個不識功夫的人是絕沒有問題的。可這陳盤,雖貴為陳氏世子,身上不佩劍不說,身形體態也確實不像練過武的人。

“我呀,小時候調皮,爬樹摔出了毛病,這劍是揮不了的,不過我身邊日日有陳爺跟著,難道不比那些會點兒皮毛功夫的卿族男兒更威風?”陳盤撥開我的烏金刀笑嘻嘻地坐直了身子,“姑娘,你給的藥怎麽不靈啊?我這會兒吸氣胸口還疼得厲害。”他按著胸口深吸了兩口氣,委屈地看著我。

“你的毒我還未盡數替你解掉,你莫想著要逃,逃出去也是一具活屍。”我把彎刀遞給阿魚,自己在陳盤身前跪坐了下來,“我這裏有些話要問你,你老實回答我。答得好,我便把解藥給你;答得不好,我非但不會替你解毒,還會用更狠毒的法子對付你。你可聽明白了?”

陳盤一聽,捧心皺眉道:“姑娘,你這個樣子說話,我倒真有些不習慣了。昔日你我秉燭夜談、對鏡描眉,也是親昵過的。如今,盤以真面貌相對,姑娘為何卻待盤如此狠毒?”

“你我相交,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各自心裏明白。”

“我自明白得很,卻嘆姑娘不明白我與陳爺、阿素的一片心。”陳盤哀嘆了一聲,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我這人怕死又怕疼,姑娘這毒都下到我肚子裏來了,我還敢不回話嗎?不過在我回答姑娘的問題前,姑娘能否先解答我一個問題?”

“你想問的可是你何時何地中的毒?”我撇頭不去看陳盤那雙烏溜溜的眼睛。

“今天明明大家都聞到了姑娘燃的毒煙,為何獨我一個人痛得這麽厲害?”

“我不會告訴你,免得你以後照方子去害別的人。好了,說吧,是誰告訴你我們今天會去柳州渡的?”

“姑娘不告訴我,我也不說。”陳盤一歪嘴巴,輕哼了一聲。

“阿魚,彎刀遞給我!我要在他臉上好好刺一個‘盤’字,省得他以後再裝寺人毗去騙別的姑娘。”

“哎哎哎,好了好了,我說還不成嗎?”陳盤堆著笑一下捏住了我的手,“姑娘聰慧,自是知道但凡我們這樣的卿族大戶總要養上幾個密探,布幾條暗線。今日的消息便是探子們帶回來的,可消息是哪兒來的,你現在問我,我也答不上來。不過既然賣消息的人知道你們的計劃,依我拙見,總是你們自己身邊的人出了毛病。”

“你是說,今日本應在柳州渡接應的人馬裏,有你們陳氏的奸細?”

“這個我可不好說。不過我勸姑娘還是趁我相父的人沒到前趕緊把君上交給我,你們今日出逃柳州渡的消息,在陳爺刺殺君上前我們就知道了。相父今日沒有派大隊人馬在柳州渡攔截,是對消息真偽還不能確定。只要他在宮裏找不到君上,自然就會想起關於柳州渡的密報來。等他回過頭來追殺你們,便是有十個趙無恤也難保你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