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十章 風雨如晦(第3/6頁)

“將軍是回府取東西的時候被埋伏在水井裏的刺客擊傷的。”由僮臉色晦暗,眉頭皺成了一團,“刺客劍法詭異,當時我們就站在門外卻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對不起,我不該……”我打完最後一個結,按著額頭盡力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現在不要挪動他,你給我取一罐清水,再取些木柴來,我要熬藥。”我取了被子墊在伍封身下。

“唯!”由僮立馬跑了出去。

將軍府除了明堂後面的一口水井外,只有我的小院中還有一口水井。你是要去我院中取什麽?為什麽要一個人進去呢……我呆呆地看著昏迷不醒的伍封,手腳冷得發麻,不一會兒,牙齒也開始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我像是驀然回到了十一歲的那個夏日,無力、驚恐占據了我的腦子,我開始瘋狂地擔心,擔心他再也醒不過來。

由僮很快就把我要的東西送了過來,另外還背來了一筐醫潭留在房裏的草藥。

“貴女,你可認得這些藥?有能用的嗎?”他一掀筐子把草藥全都倒在了地上。

“太好了,有這幾樣就夠了!”我欣喜地從裏面撿了幾株止血的草藥,轉頭對由僮道,“其他的你先收著,興許還有用。這些繃帶你找個地方燒了,別讓士兵們看見。”

“唯!”由僮把地上的草藥收了收裝回了藤筐,“貴女……”他站在我面前欲言又止。

“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高興,你終於回來了。”由僮說完,一低頭抱著繃帶大步走了出去。

調藥、熬藥,做完一切之後,我趴在伍封身邊沉沉睡去,直到東方漸白,幾聲雞鳴把我從夢中驚醒。

晨光中,伍封半眯著眼睛看著我,唇邊有若有似無的笑意:“小兒,你一雙桃核眼,今日如何見人?”

我揉了揉眼睛,掀開他的衣襟看了一眼,終於長舒了一口氣——血已經止住了。

“我讓人做了粱米羹,你先吃一碗,晚點兒我把藥熱了給你喝。”我把伍封扶坐起來,轉身打開爐子上的陶罐,從裏面盛了一碗溫熱的米羹。

“你被人抓去了哪裏?為什麽不回來找我?為什麽不肯認我?”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口氣問完了所有的問題,然後將兩片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留給我滿室的寂靜。

在我以為自己即將失去他的那一刻,所有的迷惘與怨恨、所有當初逼自己離開他的理由都變得不再重要。當我發現他藏在發冠裏的白發,一顆心便再也硬不起來了。不管孰對孰錯,不管是誰負了誰,起碼這一回,我想和他生死與共。

我握住伍封冰冷的手,輕聲道:“這些事情我們先不提好嗎?等把太子緔的事情解決了,我再細細同你說。”

伍封的視線溫柔地掃過我的臉龐:“好,你回來了,我便不急了。只是這裏太危險,我已經讓四兒和無邪在陳倉城裏等你,趁太子緔的軍隊未到,今日我就派人送你出城。”

“不,我哪裏都不去。”我一聽他說要把我送走,立馬拼命地搖頭,“我要留下來,我要和你在一起。等我們一起活著熬過這場惡仗,再來聽彼此的解釋,好嗎?”

伍封知道每次只要我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就代表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因而他只能點頭收斂了哀色,嘆聲道:“幫我把由僮叫來吧,軍務緊急,不可再耽擱了。”

“我把晉國趙氏的人也叫來吧,興許他們也能幫上忙。”我伸手把伍封扶了起來。

“好。小兒別管我了,快去叫人吧!”

“將軍……待會兒,你不要在趙家人面前再喚我‘小兒’,我是晉國太史墨的弟子,他們叫我子黯。”說完,我不等伍封回應便開門走了出去。

“你在那裏待了一整個晚上?”晨霧之中,無恤抱著他的劍倚在伍封的木樓外。

我點了點頭低聲道:“你先進去吧,將軍在等著了,我叫了燭櫝他們就過來。”

“他受傷了,你就這麽難過?”無恤一把拉住我的手,強迫我擡頭看著他。

“紅雲兒,我那年四歲,是裏面受傷的那個人把從我大火裏救了出來,又悉心愛護了我十年,不管他是出於什麽目的,他依舊是我最重要的人。這座城池,也許對你來說只是暫時停靠的一處驛站,但對我來說,它是我生長的故土,我不希望它就這樣毀在太子緔的手裏。求你,求你幫我一起守住它,好嗎?”我看著無恤哽咽道。

無恤伸手撫過我紅腫的眼睛,輕嘆了一聲,開口道:“去叫人吧,我在裏面等你!”

等我叫齊了晉國一行人時,伍封已經和眾人端坐在堂上,除了臉色略微蒼白些外,根本看不出他受了傷。

“這是晉國行人燭過的嫡孫,燭櫝,善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