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愁風月(3)(第3/3頁)

桓行簡接過瀏覽,等墨跡幹了,折起放進衣袖再擡首看父親頗含意味地看了眼自己,再想他田園語,略微一笑:“我什麽都瞞不過父親。”

“去吧。”桓睦一揮手,垂首繼續讀書了。

是夜,天河清明,寒風打窗,一輪圓月清輝乍現爬了上來,洛陽的秋意一下加深至此,斜陽流水,葉底蟬鳴仿佛夏日就是一瞬間的事兒,統統遠去了。

窗子緊閉,微有風聲,桓行簡在書房抱著阿媛,教她寫字,阿媛嬌弱握筆費勁,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漆黑無比,很像父親。

也許是太過專注,在父親面前繃太緊,阿媛總是有點怕他的。鼻頭沁汗,等桓行簡讓她歇一歇時,阿媛拿出塊帕子,小心翼翼很端莊地往額頭上擦了擦。

帕子生動,有魚有水,碧玉般的荷葉底下仿佛就有淙淙之聲。繡工也好,桓行簡看出不是府裏婢子的手藝,也並非夏侯妙的風格,問阿媛:

“誰給你繡的這一尾小魚,看著清新活潑。”

阿媛白生生的小臉一擡:“是柔姨,柔姨會的可多了,她會拿柳條編花籃,會紮紙鳶,等春天到了她什麽都給我做。父親,柔姨還會吹骨笛,用鷹翅做的笛子你見過嗎?她還會唱歌兒,一支接一支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小孩子輕易就能被引的話稠,桓行簡低眉笑:“這兩天見你柔姨了嗎?聽說她病了。”

“見了一次,可母親很快就把我送出去了。”

“你還想看她嗎?”

“想呀,可母親說柔姨病了要多歇息,不許我打擾。”阿媛委屈地皺起了眉頭,那神情,倒跟桓行簡的模子是如出一轍了。

父女倆正說話,夏侯妙叩門進來,手裏端了盤糕點拿給兩人吃,夫妻兩人依舊不過閑話幾句。正此時,石苞在外頭踟躕不已,婢子先進來回話:

“司馬在門外有事要見公子。”

“讓他進來。”

夏侯妙彎腰把阿媛從桓行簡懷裏接過,柔聲說:“我帶阿媛先睡了。”她出來後,石苞見她忙行禮不叠,夏侯妙一面輕撫著阿媛後背,無意撇到他手裏似拿了長長的卷軸,沒說什麽,抱著阿媛走了。

書房裏燈光沛然,石苞把輿圖給了桓行簡,他謹慎,不忘提剛才情形:“夫人似乎留意到了。”

“無妨,她要是無心自然沒有後續,可要是有心,”桓行簡哼笑一聲,沒了下文,只草草掃兩眼輿圖,卷起來隨意丟在了案頭。

夜色深了,桓行簡的眼睛終於從書案上挪開,揉了揉兩邊太陽,提上燈,信步出了庭院。外面,明月如銀,寒意浸膚,巡夜的下人見他這點昏黃逶迤而來,等照面,匆匆行禮繞開了。

剛到湖邊,見水光粼粼反照著一池子的月色,偶爾魚兒擺尾,便揉碎了幾點銀光,景致寒幽。那石頭邊,分明坐著一人,皎皎清輝,將她一道孤影拉得投在太湖石山上。

秋蟲啾鳴,散落在四下的草叢裏,越發的靜謐。桓行簡已經大約認出是嘉柔那一段纖弱背影,不為別的,正因嘉柔極愛迷叠香的香囊,置於袖間,馥郁綿延。他轉了轉燈柄,看她片刻,只是仰著頸子抱膝望月而已,桓行簡輕步走來,直接一撩袍子坐在了她身旁,望向那張含愁憂傷的臉:

“病沒痊愈,這麽冷的夜你跑出來作死是麽?”

陡聞人語,嘉柔嚇得身子一顫,幾要栽倒,被桓行簡一把穩穩攬住,兩人衣裳皆被夜色浸得冰涼,觸於掌心,他索性丟開燈籠手搭在她膝窩,把人抄起。

嘉柔不敢出聲,只亂打亂踢,指甲從他臉上刮了過去,一道紅痕立刻在白皙的臉上凸顯。桓行簡微慍,頭一偏緊緊勒住她的腰肢,低聲威脅:“你再動,我把你扔水裏信不信,明天一早看你是不是就漂在了上頭泡得發脹變形,讓你姨丈自涼州五百裏加急過來領屍。”

說著,三步並作兩步踩過草叢,石子路不平,他似乎晃了一晃作出真要扔她的架勢,嘉柔嚇得魂飛魄散,一時間,腦子裏什麽想法都沒有了,到底是小姑娘,下意識把桓行簡脖子緊緊一摟,哀求說: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