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彼岸(第2/5頁)

鑰匙在鎖孔裏轉了兩圈,舒歌大呼小叫的聲音傳來:“啊,好大的糊味兒!何洛同學呀,你又要把廚房燒了!”

“上次要燒廚房的是你……”何洛嘆氣,“誰煎雞蛋煎了一半就去煲電話粥,也不閉火?”

“哎,我是不願意煙熏火燎的。所以躲一下下,誰想到,我的‘一下下’那麽久。”舒歌嘻嘻地笑著。

“煎雞蛋才多少煙啊?”

“那也不成!黃臉婆就是熏出來的!”舒歌大喊。

“看你的臉,就和廣告裏的剝殼雞蛋一樣。”何洛點點她的臉頰,“你離黃臉婆還有十萬八千裏呢。”她又問,“上次你把煙霧報警器的電池拆下來了吧,放在哪兒了?”

“不要不要,炒菜稍微油煙大點,它就響個不停!”舒歌搖頭,“人家好不容易才研究明白的,別安了。”

“它響了,你就把這個舉起來拼命地扇,”何洛把抹布遞給舒歌,“報警器附近的煙淡了,自然就不響了。還是有個東西提醒好,我怕咱們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非把房子燒了不可。”她點點自己的額頭,“最近這兒也不怎麽記事兒,我懷疑自己有成績越來越好的趨勢。”

舒歌好奇:“怎麽這麽說?”

“我們本科寢室成績最好的,就是最迷糊的,幾次回來開了門,就把鑰匙留在門上不拔,回頭四處找鑰匙。”

舒歌哈地大笑一聲:“這麽說來,我的成績一直很好呢!”

何洛踩在凳子上,有些不夠高,要踮著腳才能把天花板上的報警器卸下。舒歌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看著一屋子的紙殼箱子哀聲連連:“我們為什麽要搬家為什麽要搬家,為什麽為什麽……”

“這兒距離主校區近,面積更大,性價比更高。我們最初申請校內宿舍的時候,這兒住滿了,你不開心好幾天;現在人家給調了,你又抱怨了。小丫頭真難伺候。”何洛笑著嗔道,她努力旋著報警器的螺口,細密的粉塵落在臉上,迷了眼睛,側頭用手背揉揉,“我真恨自己矮了三五公分!”

“姐姐別刺激我了。”舒歌哀哀地說,“那我豈不是矮了更多?”跑去伸手扯扯何洛的褲腳,“喂,找個男生吧!”

“別動,你要把我拽下去啊!”何洛低頭瞪她一眼,“放心,夠得著。那天不就是我幫你拿下來的?”

“但是我們還要搬家具裝網線大采購,沒有個勞力怎麽行啊!”舒歌尖叫,“我要瘋啦!希望這次馬桶不要漏水,浴缸不要堵,天天收拾這些,哪兒是淑女過的日子啊!”

“嗯,小淑女,那你去找個君子呀?”何洛眨眨眼。

“你怎麽不去?”舒歌噘嘴。

“我沒這個心情。”何洛終於把報警器卸下,從凳子上跳下,拂去頭頂的灰塵,“老板說暑假要我通過博士生資格考試,三天十門課程,還有四門我要自修,死人了!”

“如果男朋友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就好了。”舒歌仰面躺在地毯上,“你不想理他的時候他就隱身,需要幫助的時候隨叫隨到。”

“應召男友……”何洛吃吃地笑,“聽起來這麽怪。”

“看你一本正經,其實一肚子花花腸子。”舒歌笑得拍地板,“應召……虧你想得出。不過這麽聽話的男朋友,比召喚獸還乖,世界上存在麽?”

“也許有……但是絕種了。”

“恐龍啊!……等我攢夠錢,就回老家相親去。”

兩個女生有一搭無一搭說著話。何洛心中酸澀,召之即來的戀人,得不到幾分重視。“不要再這樣了,不要再自憐自艾。”她心底大喊,“沒有人好好愛你,總要好好愛自己。”

北加州的雨季將要過去,接連幾日水汽充沛。下了兩場雨,學校後山一夜之間綠遍,綠意一直蔓延到窗下的草坪,每一株嫩莖都迎風伸展,在月光下毛茸茸一層。

何洛的心情也明朗起來,她的生日就在周末,在舊金山的堂弟何天緯嚷著來祝壽,於是她順便約了三五個同年來美國的朋友吃晚飯。推開窗,炒菜的煙氣跑出去,北美紅雀的鳴聲飄進來。她嘗嘗剛蒸好的扒羊肉條,總覺得沒有母親做的香氣濃郁。國內正是中午,打個電話回家,一邊歪著頭夾著聽筒和母親聊天,絮絮地問菜譜細節;一邊焯了西芹,翠綠地放在淡藍色薄瓷盤裏。

朋友們陸陸續續進門,天緯來的時候帶了一束鮮花,見到何洛就大力擁抱,然後吸著鼻子問:“姐做了什麽?好香!”他五六歲的時候便來了美國,英語比中文更流利。堂叔為此還再三提醒何洛,和天緯聊天的時候一定要用中文,他還想暑假的時候送兒子回國遊歷。

“你知道,我哪兒都不想去。”天緯研究著電飯煲裏的粉蒸排骨,“Angela要走了,我沒心情去玩。”他迷戀的姑娘是漂亮的混血兒,美國老爸一心想要女兒傳承衣缽,說大學一定要去美東的常青藤聯盟;而天緯卻想留在溫暖的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