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說未來的幸福,會不會一直遙遠(第4/7頁)

顧祈自嘲地說:“我看到了她身上最美好的閃光點,只是搞錯了用途。她的美好不是用來愛的,而是用來展覽和崇拜的。”兩年過去了,顧祈一直單身,望著舞台上的嶽瀟瀟的身影,他的眼神裏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愛情真是一場場最奇怪的化學反應。

那天演唱會的高潮是嶽瀟瀟在唱跳了三首勁歌熱舞之後,在燈光暗下來的舞台上,她握著話筒說:“我曾經很愛很愛的一個男生,就在今天,他結婚了,可新娘不是我……”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哽咽著說完,“多麽遺憾,我和他錯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海裏,錯失在歲月的流轉中……可是我愛他的心不變,下面一首歌,送給我最愛的少年……”

我看向顧祈,顧祈聳肩,攤攤手遺憾地說:“不是我。我從來都不是她‘最愛的少年的’。”

“是陸鷺洋吧。”陌桑說,“我在同事的桌子上看到過他發來的喜帖。”

嶽瀟瀟在動情地唱:“……我也很想他,在某個地方,我少了尷尬,而夏天還是那麽短,思念卻很長……”

在回去的路上,陌桑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我忍不住問她:“你會祝福他嗎?”

陌桑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我打開車窗望著午夜的月光,聽她壓抑的、同時又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不會祝福他,因為,我還愛著他。”陌桑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亂七八糟的淚痕,而我突然發現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第一道細紋——那是青春碾過的痕跡吧。

那年冬天是最冷的時候,我開車去看駱軼航,給他帶了過冬需要的厚棉被和羽絨保暖衣。

他理了極短的平頭,兩頰凹陷,看起來瘦極了,但是笑容很有精神。

我告訴他我用他留給我的錢在學習做做投資,如果做得好的話,他出來後可以過得比以前更風光。

他搖了搖頭,將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像是要撫摸我的臉。他說:“昭昭,你好傻……是我對不起你,所以你才會有孩子,你幹嗎跟我道歉呢……孩子沒了沒有關系的,你還年輕,你會有很多很多孩子,他們會像你一樣聰明可愛。”

不知道是監獄改變了他,還是時間改變了他,隔著一層玻璃的駱軼航再沒有曾經的戾氣,他變得溫和而善良,像個刪除了所有壞記憶的老朋友。

有時候傷害不會讓人哭,關懷才會。我忍了很久,假裝歡快,在他說完這些話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探監時間快到了,駱軼航問我的最後一個問題是:“陳梓郁待你好嗎?”

我點點頭——他對我,真的沒辦法說不好。

駱軼航又笑了,他說:“那就好……你以後別來看我了,別讓他心裏不舒服……我在這時很好,你別擔心。”

看完駱軼航後我開車回家,開到半路時我終於忍不住刹車,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我不知道自己在悲傷什麽,是悲傷駱軼航的如今,還是悲傷自己的命運?抑或是悲傷這世界的反復無常?

在我失去安安後的第二年夏天,陳梓郁向我求了十幾次婚。雖然我們在法律上早就是夫妻了,但沒有儀式,沒有真實的認同感,陳梓郁說要等我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我擁抱他、親吻他、誘惑他,始終沒有答應他。

那年秋天快來的時候,我終於發現自己又懷孕了,我看著手裏兩道杠的驗孕試紙,情緒復雜難明。

晚上陳梓郁回家,我站在玄關旁,看他在那兒脫鞋、換鞋。

“今天在家幹什麽了呢?”他與我像往常那樣閑聊。

我沒說話,只是把驗孕試紙遞給他。

陳梓郁盯著那兩道杠看了十幾秒,才擡起頭。

“是的,你要當爸爸了。”我給出確定的答案,而他則沖過來想抱我又害怕撞到我,他在我跟前急刹車,然後輕輕地、緊緊地抱住我:“昭昭,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在之後的日子裏,我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大約是因為自己一直在以為可以得到幸福的時候,又被人痛苦地狠狠推入地獄,我已經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幸福這件類似遠古傳說的事情,我的那顆心已被恨意占領。

“你真的高興嗎?”我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面無表情地問。

“當然。”他沒有聽出我聲音裏的異樣,沉浸在自己的歡喜裏。

“高興就好。”我閉上眼睛仰起頭,將淚水扼殺在眼底。

陳梓郁的消息很靈通,我才從醫院出來,臉色素白,身體仍一陣陣發冷,他已奔至我的眼前——我原以為他至少要等我登機後才會發現這場殺戮。

他不可置信地撲著我的手臂,搖晃我的身體,問:“你真的把他殺死了?你真的把我們的孩子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