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說未來的幸福,會不會一直遙遠(第3/7頁)

我揪住她的手腕,一遍遍地重復:“救孩子……救孩子……”

我還是失去了安安。

在醫院醒來之後,我長時間地望著天花板,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問,眼前是一片蒼茫的白色,像紛紛的白雪覆蓋了我的睫毛與瞳孔。

陳梓郁每天都來看我,和我說話,給我讀報紙上有趣的新聞。我有時候閉上眼睛裝睡,有時候眼神放空地望著窗外的一小片藍天,或者墻角的那盆茉莉花。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因為一昊入眠便遭遇夢魘,嬰孩的啼哭和咯咯的輕笑撩動我的每一根神經。

我出院那天剛好是那年夏天四號風球登陸的日子,窗外的梧桐樹被大風吹得搖晃,滿地是翠綠的落葉,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隨時會塌下來。

丁格去辦理出院手續,陳梓郁在整理我的行李,而我只是坐在窗邊看著他。

“你喜歡孩子嗎?”我突然問道。

他的動作遲疑了一下,擡頭看我,然後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蹲在我面前露出溫和的笑容,說:“當然喜歡……我知道安安的離開讓你很難過,但這是意外不是嗎?我們還年輕,在你準備好了的時候,我們會再有小天使,有很多很多小天使……”

他的尾音結束得很突兀,因為我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那麽用力,牙齒深深陷進皮肉,而淚滴一顆一顆地落在他裸露的皮膚上。

陳梓郁任我發泄內心的痛苦,他攬著我的肩安慰:“昭昭,所有的不好都過去了。”出院後陳梓郁怕我觸景生情,將我接到他常住的紫藤苑——兩層的小別墅,帶一個超大的庭院,庭院裏種的一排玫瑰當籬笆,院東角埋了兩只古董大缸,養了兩尾紅鯉魚,種了兩棵睡蓮。他還買了條拉布拉多給我,小小的一只,它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和不安,將它放在桌子上腿還會發抖。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我也一點一點恢復了生氣,蒼白的臉上有了健康的紅潤。

陳梓郁不讓我上班,他要我吃飯、睡覺、逛街、遛狗、找陌桑玩,有空了他便帶我去瑞士滑雪,去夏威夷照日光浴,去巴西丹島潛水,去芬蘭看極光……

陌桑吐著煙圈,透過氤氳的霧氣看著我,說:“一個女人要有多大的福分,才能有一個像陳梓郁這樣的丈夫啊?”

我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又不是笑。

生命中所有不好的過去,仿佛都在等我遇見陳梓郁。可是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沒有遇見陳梓郁,甚至沒有遇見駱軼航,我只求能和其他女生一樣雙親安在,做個平凡普通的女生,嫁一個平凡普通的男人,吵吵鬧鬧、安安穩穩地過一生。

陌桑說我會這麽想,只因為我的人生已然這樣,如果直的像自己說的那樣有個波瀾不驚的人生,我或許又會艷羨旁人的風生水起。

“我們都是這樣,羨慕別人所擁有的,卻不自知自己手裏緊握的幸福同樣也是被人羨慕的。”

我坐在陌桑身邊,像很久之前那樣挨著她的身體,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問她要了一支煙,學她的樣子抽煙,吐漂亮的煙圈,想象自己煙視媚行的樣子。

陌桑斜著眼望著我,起先是笑的,可是望著望著,她的笑容就消失了,憂傷大片大片地落滿她的眼睛。

她說:“昭昭,你看我們什麽都有了,以前不敢想的房子、車子、漂亮的衣服和精美的食物,只要我們想得到的,我們現在伸手就能得到了,並且不用看人臉色,不用仰人鼻息……可是為什麽,我還是懷念那些一無所有的曾經?那時候我那麽窮、那麽胖、那麽土氣,你還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我們穿著十塊錢一件的T恤在夜市裏擺地攤,扯著嗓門兒大聲地吆喝,一點也不覺得害羞……”

“好想再吃一碗夜市旁邊那家餛飩店裏的小餛飩,放豬沒和一大把蔥花。”

……

我和陌桑說著說著就安靜下來。

那些天真爛漫的時光,那些陽光明媚的夏天,那些沒心沒肺的快樂,沒想到這麽快就都成了曾經。八月底的時候顧祈回來了,我和他還有陌桑一起去看了嶽瀟瀟的演唱會。

對了,忘了說,嶽瀟瀟自己錄制的一首翻唱歌曲突然在網絡上爆紅,然後她火速被唱片公司挖掘出來,錄唱片、上節目、拍雜志封面、接廣告、演電影……她幾乎以光速成為90後新生代心中的“最純真的不良少女”。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瘋瘋癲癲、敢愛敢恨、不照常理出牌,她常常有負面新聞被曝光,被狗仔拍到她吸煙酗酒的照片,她不化妝的樣子邋遢又沒精打采。可是只要她一站到舞台上,耀眼的燈光打下來,她就是艷光四射的視線焦點,毫無疑問的Super star。

她在電影裏總是扮演為愛受傷的女生,她落淚的樣子楚楚動人,總是能夠輕易打動同樣愛而不得的少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