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多希望時光靜默,日光藏匿醜惡(第4/6頁)

駱軼航從身後小心翼翼地抱住我,動作輕柔得像是擁住一片雲朵,他害怕我掙脫,害怕我逃跑,害怕我像玻璃樽一樣,他輕輕一觸碰就裂成碎片。

“我知道這世上最沒用的三個字就是‘對不起’,可是,還是對不起。”他的聲音悶悶的,淚水打濕我的後頸。

“其實我不後悔,我愛你到心理變態,可是對不起。”我和駱軼航就那麽住了下來。我睡在爸爸媽媽曾經住的大房間裏,他睡我曾經的小房間。

被子有些發潮,冷而沉,帶著淡淡的黴味,可是我的失眠卻無藥自愈。我有時候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眼皮就沉得撐不住,手裏的遙控器摔在了地上,我才發現自己又打盹兒了。

駱軼航每天都起得比我早,變著花樣給我準備早餐,等我起床洗漱完畢,和我面對面地用餐。有時候是白粥配油條,有時候是雙面煎的生煎包和豆腐腦兒,固定不變的是總有一杯他自己煮的豆漿,醇厚香濃。

然後他洗碗、買菜、做飯,我收拾房間。空閑的時候我睡覺或看電視,他便在房間裏上網或者看書,除了第一天晚上駱軼航說了長長的一段話,之後我們很少說話,連對視都幾乎沒有。我們在小小的公寓裏各幹各的事情,卻雙異常和諧。

我有時候甚至覺得駱軼航像一株會行走的植物,他很安靜,讓人安心,家務全能,是個很好的生活夥伴。陳梓郁和他相比就像個生活低能兒,不會做飯,洗一次碗都打破三個碗,洗衣服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打濕透……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麽樣,夜深人靜時會不會還把我狠狠恨一遍……

我還想起了陌桑,我和陳梓郁正式“攤牌”前曾和她見過一面,那天她穿了件黑色背心裙,外面披一件毛領外套,依然是十厘米的細高跟搭配精致的妝容。雖然她的眼底仍有幾分憔悴,但看起來她已經振作起來,重新變回那個只流血不流淚的超級女戰士。

“我下個月去新公司報道,擔任翡冷翠廣告公司的副總經理。這一次婚變讓我在業內名聲大噪,翡冷翠的老板還找人特意了解了我過往的經歷,然後覺得我特別合適他們公司,找了獵頭公司找我,年薪是在GT時的兩倍,這還不包括分紅和獎金。”陌桑點了支煙,氤氳的霧氣讓她的臉都模糊起來,讓我看不真切她說這話時是高興還是頹然的。

“恭喜你,東邊不亮西邊亮。”

“恭喜什麽……”陌桑失笑,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復雜神色。她不想多談自己,換了個話題,“你最近怎麽樣?那個時候我需要時間好好兒面對自己,所以刻意不和你聯系。”

“還行吧……”不知道為什麽,我隱約覺得自己和陌桑似乎有些疏遠了,或許是因為她沒有在最脆弱的時候讓我陪在她的身邊,也或許是因為在這段短短的時光裏,我又遇到了太多倒黴的事情,根本無從說起。

那天我們只聊了十五分鐘,陌桑就起身匆匆走了,她離開之前將煙摁滅在煙灰缸裏,然後看著我的眼睛說:“昭昭,你知不知道,其實陸鷺洋喜歡的人是你?”

我只愣了零點幾秒,就飛快地回答她:“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無論他是不是喜歡我,我和他都沒有可能,因為他以最卑劣的方式傷害了我最好的朋友。”

陌桑的眼神在我的臉上停留了許久,像是在估量我說的話裏有幾分真心,我坦然地回望她,眼底一片澄澈,問心無愧。

“我知道的,其實我知道你會是這個答案……”她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將淚意吞回。

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對我說過,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愛你的人不會讓你掉眼淚,不愛你的人看到你哭只會想笑,所以,不要哭。

我望著陌桑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裏,她的身體比去年春天時又單薄了一些,但靈魂應該又強大了幾分。

我不知道陌桑為什麽會說陸鷺洋喜歡的人是我,但我有時候坐在陽台上,看著樓下小區裏在籃球場上揮霍青春的少年們,我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初見陸鷺洋時他的樣子。白凈、斯文,五官精致得如同少女,但又有少年清閑的英氣,他笑起來時狡黠又天真,是無論男生和女生都會為這傾倒的長相。

可是我們都回不去了,他再不是那個純白的少年,而我,一開始就不是那個清白的少女。

氣溫升高,春天的清新又迤邐,樓下的玉蘭花大朵大朵地綻放,晚上睡覺的時候,我躺在床上好像都能聽到它們砰砰縮放生長的聲音。或許是因為最近發生了太多事,再加上氣溫和環境的變化,我的例假一晚再晚,始終沒有來。

六月初的某一天,我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起來時渾身乏力。我在冰箱裏找到半邊香瓜,在廚房切成小塊,清閑的水果香氣甜得讓人瞬間看到整個初夏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