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痛的痛,也是最深的溫柔

——他是我真正愛過的少年,是我的錯誤造就了今天的他,我無法向別人訴說他對我所做的所有,我更害怕陳梓郁會因此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

陌桑和陸鷺洋的婚宴在本城最著名的星級酒店舉行。在法律意義上我已婚,並不適合做伴娘,可是在陌桑的一再堅持下,我還是披上了伴娘的禮服,忙前忙後幫她操持一切。

今天的陌桑格外美,她穿著意大利名師手工定制的復古婚紗,繁復的圖案讓蓬松的裙擺像雲朵又像層層綻放的花朵,我幾次看著她都想哭,因為明白所有看似平靜的一切都太不容易。

臨近中午,伴郎團的阿卡打電話給我說:“鷺洋還沒出現,你知不知道他的私人號碼?”

“我知道,你別急,我一會兒打給你。”我掛上電話,怕陌桑擔心,找了個借口跑到走廊上。

單調的信號音只響了三下,陸鷺洋就接起了電話。

“你在哪兒呢?不會這麽大的日子都睡過頭了吧?”

“怎麽會呢,我在接我的爸爸和媽媽啊。”陸鷺洋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可平靜之下似乎又隱藏著某種異樣。

我來不及細想:“那你快到酒店來吧,婚禮快開始了。十五分鐘能趕到嗎?”

“五分鐘。我已經到了,在找停車位,等下見。”

我掛上電話,吐出一口氣,轉身的時候看到駱軼航和夏櫻檸,一對璧人款款地從走廊那頭走過來,賞心悅目得像是模特在走T台。我想低頭假裝沒看見他們,駱軼航不給我這個機會。

“昭昭。”

我深吸一口氣,擡頭微笑:“真巧。”

駱軼航歪著頭,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然後露出嘲諷的笑容:“你倒是不怕觸陌桑的黴頭。”

我還是笑呵呵的:“會嗎?”我當然知道,他的意思是我“臟”。

那個溫柔和煦的少年,終究被那段無法刪除的回憶折磨成了徒弟戾的男人,而我悲哀地明白,所有的過錯都在於我。

夏櫻檸依然是一頭卷曲的長發,只不過頭發又長了不少,幾乎到腰際,風吹過的時候,發絲和裙擺一起翻飛,加上她蒼白的巴掌臉和形銷骨立的身材,讓她美艷中又有幾分森然的鬼氣。她一直在盯著我看,而後突然輕快地說:“你穿伴娘禮服挺好看的,下次給我做伴娘吧。”

他倆真有意思,一個說我做伴娘觸黴頭,一個偏要請我做伴娘。

“可是這已經是我第三次做伴娘了呢,超過三次我怕嫁不出去。”我找了個理由拒絕。雖然我早就知道此生我和駱軼航已經不可能,我也打心底裏祝他幸福,找個更適合他的好女子,一生安康。可我仍無法大度地做他新娘的伴娘,看著自己曾用生命愛過的男人,深情款款地拉著另一個女人的手,說出天長地久的誓言。

原本,那一切,都是我的。

“我們走吧。”夏櫻檸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駱軼航打斷,他拉住她的手朝大廳走去,在進門的刹那突然回頭看我。我躲閃不及,來不及藏起臉上的悵然和落寞,而他的嘴角揚起隱約的弧度。

我恨不得狠狠抽死自己,如果我刹那的悵然和落寞又帶給駱軼航希望的話。

他不應該有希望,像我一樣,因為沒有希望才不會失望,更不會絕望,所以才能繼續行屍走肉地生活下去。

陸鷺洋出現得很及時,剛好趕上婚禮正式開始的吉時。

我原本以為陸川亦不會出席,誰知他雖然臉色鐵青,但是還是攜著溫婉的結發妻子,坐在長輩席上,親眼見證陸鷺洋和陌桑的婚禮。

陌桑挽著陸鷺洋,陸鷺洋溫柔地不時與她對視微笑,兩人踩著結婚進行曲的拍子走到台上。婚禮司儀說了一通喜慶又搞笑的祝福,然後照慣例問新郎和新娘是否真的願意和身邊的人結為夫妻、風雨與共。陸鷺洋突然微笑著放開了陌桑的手,然後走到話筒前,掃視會場,最後將目光落在他的父親陸川亦的臉上,然後一字一句地說:“我不願意。”

一時間各人神色各異,有的面面相覷,有的充滿疑惑,有的露出看好戲的神情,而我的腦袋在刹那間嗡的一下炸開了。站在我的位置只能看到陌桑的背影,她還是站得那樣挺、那樣直,像一株迎風例的玫瑰。

“我當然不願意,誰願意穿一只破鞋呢?”陸鷺洋的嘴角甚至是帶著笑的,只是那笑意森冷無情,像一把尖銳的利刃,直刺人的心臟。

眾人嘩然,陸川亦按著心臟,而他善良溫婉的妻子惶惶不知發生了什麽。陌桑終於無法再強撐鎮定,她一把掀開頭紗,看著陸鷺洋顫著聲音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陸鷺洋,那個我記憶裏溫柔調皮的美少年,如今殘忍如劊子手,一刀一刀淩遲著陌桑的靈魂。他冷冷地看著陌桑,說:“聽不懂嗎?我不會娶你的,破鞋。你不該動我媽媽的丈夫、我的爸爸,靠出賣身體去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你這樣的女人,讓我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