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8(第2/7頁)

瓦爾點點頭:“那時你大概十四歲。”

“沒錯。這回也有相似的感覺。就像我們坐在家裏,看著塔德那副嚇人的樣子時一樣。感覺好像我們如果做些什麽,比如把他扔出去或者報警,就是犯罪似的。別人不會說那是犯罪,但我們卻會那麽覺得。我們感到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沒去做本來應該做的事似的。”

“在那件事上,我覺得我們的做法是對的。”

“是啊。你覺得你不得不忍受這些。可為什麽我也覺得不得不忍呢?你知道嗎?”

“說說看。”

“這回也有那樣的感覺。好像他有權利那麽做似的。好像,只要他襲擊了我,我就無可奈何似的。你知道嗎,就像電視或電影裏那樣。女人從不反抗,從來不。她們哭泣、尖叫,等著某個男人來救她們。或者,就算她們做了些什麽,也沒有用,那個男的會抓住她們,情況會變得更糟。但我當時並沒有想那些。只是我有這麽一種感覺而已。好像我真的無可奈何。我很無助。我被徹底打垮了。好像他有將我打垮的力量。哦,還不只是這樣。他說他有刀,我害怕極了,只能相信他。我失去了勇氣,媽咪。”她說到這兒站了起來,好像發現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似的,“我一直都很有勇氣,你知道的,我經常和老師爭論。可是,那天晚上,我一點兒勇氣都沒有了。”

瓦爾用手攬著她,倆人聊了很久。克麗絲在母親的愛裏平靜下來。母親談到調節、勇氣和常識。她告訴克麗絲,在當時的情況下,她已經做了最明智的選擇。

“我一直在想,他會不會劃傷我的臉,”克麗絲說,“其他的我倒不擔心。”

接下來的幾天,她們都忙著收拾克麗絲的行李、打掃公寓。走在街上時,克麗絲仍然挽著瓦爾的手臂;盡管屋裏有兩張床,克麗絲還是每晚都和母親一起睡。瓦爾接過了收拾和打掃的活兒,同時也監督克麗絲整理東西——其實大多是瓦爾一個人做的。可是,克麗絲覺得瓦爾有點兒不對勁。她覺得瓦爾很緊張,好像將要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似的。瓦爾表現得過於鎮定了。克麗絲跑進跑出,給她端茶、倒咖啡,端奶酪或餅幹。她對母親臉上的每個表情都很警覺,時不時跑過去抱著母親。“好像是她在保護我似的,”瓦爾對我說,“好像她覺得自己必須這麽做似的。”

她們走在街上時,瓦爾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有時候,有車停在街中央,車裏的男人會沖著克麗絲喊:“嘿,小妞!”克麗絲的確很漂亮。她貼著母親,幾乎是躲在她身後,希望他們趕快走開。當然,她已經習慣了,因為從十三歲開始她就常常碰到這種事。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會徑直走過去,不理睬他們。當她問母親該怎麽辦時,瓦爾說:“讓他們肏自己去。”克麗絲很吃驚。“想玩玩嗎,寶貝兒?”有些男人從她身邊經過時,會這麽對她說,她就扭頭不看他們。此刻,貼著母親,她明白了。那是強奸,強奸,強奸,她知道瓦爾也心知肚明。她試著反抗,在心裏說了一遍又一遍:“肏你自己去吧!”一天晚上,她們去餐館吃完飯回家時,瓦爾大聲說出了那句話。當時,她們手挽手從兩個年輕男人身邊經過。

“嘿,姑娘們。”其中一個說。

“要逍遙一把嗎?我們帶你們去快活快活。”

“肏你們自己去吧!”瓦爾說,拉著克麗絲匆匆走過去。

回賓館的路上,克麗絲笑了一路,但她笑得有點兒歇斯底裏。

出庭的日子到了。她們只得乘公共汽車去。她們經過了一些克麗絲沒去過的地方。克麗絲一邊眺望窗外,一邊瞄著母親的臉。母親的神色令她有些擔心。車窗外有許多黃色的建築。每棟建築都帶一個混凝土庭院,庭院周圍是高高的防風柵欄。這些一定是為黑人建的,因為院子裏面全是黑人,有幾十個,他們就站在那裏往外看著。克麗絲看了看瓦爾,又看向車外。她也感覺到了。一股仇恨的浪潮從那些面孔中湧出來,淹沒了公共汽車,那是一束恨意的激光,凡是被它照到的東西,都會被摧毀,公共汽車、街道、小轎車——所有的一切。

“戴利知道怎麽制伏這些黑人,”瓦爾憤憤地說,“他真的很擅長。給他們修一堆監獄,讓他們住進去,假裝他們是自由的,把他們困在那裏,給他們發救濟金。但凡看過神話故事的人都知道,如果你有一條龍,你就算把它鎖在地牢裏它都會跑出來,摧毀整個國家。我估計戴利從沒看過神話吧。”

克麗絲感到一陣戰栗:“媽咪,你覺得他們恨我們嗎?”

“為什麽不恨?如果我是他們,我也會恨。你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