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13頁)

木綿子就讀於橫濱一所距川崎較近的初高中直升女子學校,學校位於田園都市線沿線,和垣本梨花在初中三年以及高二、高三都同班。因為點名簿按照五十音圖排序,所以垣本梨花總在小田木綿子後面一個。

中學時起木綿子就覺得梨花的美不是那種嬌艷的美,而是如新拆封的香皂般的美麗。她並不像一部分學生那樣塗抹唇彩或者偷偷打耳洞,梳流行的發式,但是十幾歲的梨花卻有著格外引人注目的美。她成績優秀,但又不是乏味無趣的所謂優等生,穿起毫無改動的制服,看起來依然優雅脫俗。中學時發生的欺淩事件她也從不摻和,對誰都能一視同仁,大方爽朗地搭話,連面對老師也是如此。上了高中,比起炫耀性體驗的女生來,不可思議的是梨花看起來更成熟。

木綿子考上了東京市內的大學。她以為成績比自己好的梨花一定也會上四年制大學,但梨花卻進了東京某所兩年制短期大學。不過,升入東京學校的同學全班還不到十個人,因此木綿子期待著借此與梨花熟絡起來,但梨花讀的那所短大在神奈川縣邊上,而木綿子就讀的那所大學在東京市區的飯田橋,別說熟絡了,兩人甚至沒在街上偶遇過。

高中畢業後,木綿子見過梨花兩次。第一次是木綿子還在讀大學的時候,那是八十年代前半。M女子學園舉辦了首次同學會,雖然惴惴不安,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自己,但木綿子還是精心打扮,去了安排在澀谷一家酒店的同學會會場。一個學年的一百六十人中,有超過一百人都參加了,是相當盛大的同學會。梨花也來了。

木綿子步入會場,環視一周,立刻就看到了梨花。梨花依然很美。並非盛裝,但顯得清新時尚。看起來幾乎沒化妝,卻有種讓人不禁側目的高貴。梨花看起來比其他任何同學都多了一份成熟的美。

也許和很多同學一樣,木綿子也想和梨花成為朋友。不僅是朋友,而且是梨花能傾吐煩惱和不安的密友。

木綿子記得,初中高中時,也曾和梨花親密地聊過幾次。有一次是高二那年的夏令營,還有那次在冬日的露天咖啡座。並且冬日裏的那天,回去時一起走到了車站。但是在木綿子看來,梨花總給人一種疏離感。無論多麽親密地聊過天,或者有過讓人產生那種錯覺的時刻,她也散發著一種下一瞬間就會倏然遠離,令人難以捉摸的氣場。所以,也不過就是屈指可數的幾次聊天而已,木綿子不會因此主動接近梨花,兩人之間也沒能產生可以稱之為朋友的關系。

所以,同學會上的梨花,依舊宛若新拆封的香皂般成熟的梨花,看到木綿子後向她走來,木綿子很開心,甚至心跳加速。

“好緊張,大家看起來都這麽成熟。”梨花說。

“梨花你看起來也很成熟啊。”木綿子一說,梨花露齒笑了。

“那個,你有信用卡嗎?”梨花唐突地問道。

“沒有啊。我還是學生……”

“啊,你進的是四年制的大學呢。太厲害了。學生的話多半通不過審查吧。不過要是想辦的話聯系我。有種叫‘愛與地球’的卡,刷卡金額的一部分會捐給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我雖然反對使用信用卡,不過像這樣刷著卡還能一並做公益,我覺得還不錯。”

梨花從小包裏拿出皮制名片夾,從裏面取出一張名片遞給木綿子。名片上印有信用卡公司的名字,還印著“銷售三部垣本梨花”。木綿子直到那時才想起來,梨花上的是短大,現在已經步入社會了。

“我不是在沖什麽業績指標。只是我們學校的人都很熱心公益吧?所以反正要辦卡的話,辦張對公益更有用處的卡,豈不更好嗎?對了,能把你的聯系方式也留一個給我嗎?”

木綿子沒有名片,慌忙從包裏取出便箋紙。

“我住家裏,所以都和以前一樣,不過先寫給你吧。”

木綿子說著寫下電話號碼、住址和名字,遞給梨花。

“謝謝。那一會兒再聊。”

梨花離開後,空氣中隱約漂浮著鈴蘭似的香氣。怪不得看起來這麽成熟呢,木綿子的視線落在梨花的名片上,恍然大悟。如果她已經工作了,那麽我這樣還在讀書的,在她看來根本就像孩子吧。因為梨花說了“一會兒再聊”,所以木綿子在整場同學會期間,都期待著梨花向自己走來,可結果梨花只是一個勁兒地和其他女同學聊天。同學會快要結束時,木綿子甚至想到,梨花一直都沒喊出我的名字,說不定已經不記得我了。

對於梨花會不會打電話來勸自己辦信用卡,木綿子半是覺得麻煩,半是滿心期待,不過也許正如梨花當時說的,她不是在沖業績指標,所以也沒打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