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4頁)

“可如今屏城女子可任意出門,已頒布律令的。你便是出門,能惹出什麽麻煩?”無咎不解。

歲行雲專注於手中的雕刀與瓜,勾唇淺笑:“就是不知會惹什麽麻煩,才不敢出門瞎晃啊。”

政務上的事她可謂一竅不通,若一不留神捅出什麽簍子,那真是該死了。

“可我看你悶悶的。以往不都要去軍尉府幫葉冉做事的?莫非是小六不讓你去了?”

“哦,沒有不讓,是我自己不去的。葉大哥那裏從前是建制不完備,手下無得力可靠之人,我就幫忙出點瞎主意。如今他諸事都理順了,軍尉府一個蘿蔔一個坑,沒有需用我的地方。”

她笑笑,小心翼翼將瓜瓤碎屑挑開:“而且,如今軍尉府要做的事已超過我的眼界見識了,再去幫手反而添亂。”

畢竟兩世為人,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裏清楚。她上輩子僅僅活到虛虛十八載,或算得個將才,卻絕非帥才。

早前能為葉冉出點瞎主意,不過就是憑借對後世軍府制的粗淺印象罷了。若真要落到細處,以她淺薄的經驗與才識根本捋不清內裏那些復雜的關竅。

“過謙了。你可是君上親封的榮銜大將軍,如今屏城女子踴躍投軍,都盼著成為下一個你呢。”無咎溫聲笑道。

歲行雲輕揚眉梢,樂不可支地將雕刀挽了個花:“我不信你不懂,所謂榮銜大將軍,那就當真是榮銜,空頭虛名而已。葉大哥真雞賊,竟不將這層與人說清楚。她們該指著成下一個司金枝,下一個葉明秀!指著成我那才要完蛋。”

“可葉冉說,其實你比金枝明秀不差什麽,甚至更強。”無咎道。

“若硬要說我比她們強,無非就是我比她們占了點識字的便宜,讀過點兵法。等她們再多打幾仗有了經驗,那我就不敢再說大話了。”

歲行雲抿了抿笑唇,手中雕刀迅捷如梭,很快將瓜瓤雕成一個臥倒的小人兒。

若仔細看,還能看出那小人兒臉上戴著半面面具。

“喏,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歲行雲隨手將這塊瓜遞給無咎,轉頭拿了一旁托盤裏的濕棉布擦擦手。

“若你途中得見好的雕刀,便順道替我帶一套回來吧。總雕瓜果沒意思,我得試試雕石材。”

*****

無咎拿著那片瓜出了滴翠園,一路若有所思,最後又回到前頭府衙去尋李恪昭。

李恪昭才剛人說完事,正獨自在議事廳中緩神喝茶,見無咎去而復返,不免疑惑蹙眉。

“她不要旁的,只要一套可以雕石材的雕刀,”無咎咬著手中的瓜,笑容裏有幾分幸災樂禍,“瞧瞧你將人逼成什麽樣了,閑在府中只能雕瓜玩。”

李恪昭面色微沉,倏地站起身就走。

“她在滴翠園。”無咎在他身後輕聲道。

李恪昭到滴翠園時,歲行雲已將剩下的八片瓜都雕完了。

歲行雲近來總是神思不屬,以往風雨無阻的習武晨練也憊懶不去了。也不知是否因為疏於練武的緣故,此刻她竟全無往日警醒,李恪昭在她身後駐足許久她也未察覺。

她怔怔望著面前八片瓜雕的小人兒。

八個小人兒有男有女,站行坐臥各不相同,姿態輪廓栩栩如生。但這些小人兒都沒有五官,看不出誰是誰。

她拿起其中一片,上頭雕著個手舞足蹈的小姑娘,右手執扇,左手拿著驚堂木。

“阿蕎,你說我是幹嘛來了?哪兒哪兒都用不著我。”

她自言自語地對著那瓜瓤小姑娘說完後,一口咬住瓜瓤小姑娘的頭。

“阿蕎是誰?”李恪昭跨步上前,在她面前蹲下,目光與她齊平。

歲行雲被驚得眨了眨眼,緩了緩,才咬著瓜笑彎眉眼,口齒含混道:“我朋友,你不認識的。”

我的朋友趙蕎,是全天下最厲害的說書人。

李恪昭指了指托盤中的另一片:“這又是誰?”

是個著古怪官袍的文質青年。

“我的兄長。”她驕傲地擡起下巴。

我的兄長歲行舟,是鴻臚寺最好的官員,連外海番邦的言語都能通。

“這位呢?”

那是個著戰甲卻披文官袍的女子,單手托腮執壺側臥,意態灑脫疏狂。

“沐……是我的一位恩師。我沒有同你說過她吧?我有許多夫子。她是所有夫子們的老大,讀書麽就一般般,山地作戰卻是翹楚。在雪山上無援軍無補給,以少勝多還能打出一比十的戰損!個人戰力也極厲害,在幾十丈高的臨江峭壁上都能如履平地!”

她滔滔不絕,眉飛色舞。

李恪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嗓音微啞:“為何他們都沒有五官?”

朋友。兄長。恩師。明明都是很親近的人,卻沒有替他們雕上五官。而方才給無咎的那片分明是有五官的,他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