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3/4頁)
但他用什麽身份留下?
鎖在深宮的男妃?他光是想到焚香樓前的青石板路就會渾身發疼,更別提住到永安宮裏,那是一個天師盤踞百年、殺了無數人造就活屍的地方。
當君臣?每天要嘔心瀝血幹活了吧,有點累,不如有個院子躺著,想盡力就盡力一下。
這只是一些設想。他現在路都沒力氣走,恐怕只能躺著當鹹魚了。
好在鴻曜也沒提要怎麽安排他,只會說——
“身體為重,養好病了再說。”然後幫他蓋上毯子,活動一下腳踝,再鎖上安全的金鏈。
鴻曜看著謝懷安的低落,面色陰沉,似乎在考慮什麽違背意願的重大決定。
鴻曜道:“先生著急幫忙幹活了?難得啊……不必擔心,只要先生願意做事,要忙得事情山一樣多。”
謝懷安:“?”
謝懷安幹笑道:“不,不急。還是再躺躺,我還有點暈……”
鴻曜握住謝懷安又去攥金鏈子的手:“先生躺好幾日了,身子骨越躺越軟。今日天氣好,是個晴朗藍天,朕帶先生到附近走一走?”
謝懷安額角又滲出冷汗。
他渴望地望了一眼紙窗,想到幻覺中湧動的殘肢斷臂,打了個顫。
他的呼吸急促了些許,手也發僵發冷,若無其事地對鴻曜笑道:“今天就算了,陛下別管我了,快忙去吧。”
鴻曜按著謝懷安的脈,緩緩輸了些暖流。
“要去見周伯鸞嗎?那小子過目不忘,學東西挺快,又願意幹苦活臟活。沒準以後調他幫先生做事。”
“改日好了……”
謝懷安有些心動,想到要見周隱,鴻曜可能會離開,心跳亂了一拍,再次緊張起來:“今天我實有點暈,怕見了伯鸞出些什麽事,嚇到他。”
鴻曜捏了捏謝懷安捂不熱的指尖:“朕帶先生換個地方躺?裴修儀做的破……精致巧思的機關,還有二當家拿手的甜糕,先生先玩、想吃嗎?要的話現在就該動身了,都在焚香樓。”
謝懷安身體僵了。
他聽到焚香樓三個字,心臟驟然爆發出鈍痛,全身斷過的骨頭都叫囂起來。
謝懷安拼命抑制住要掙紮的念頭,後背被冷汗浸透。
“不……必了。”謝懷安勉強說道。
“朕得走了,今天有些事必須當場處理。”鴻曜讓一絲真氣護住謝懷安的心脈,松開他的手。
謝懷安喉嚨裏無聲地咽了一句話:別走。
少年天子穿著黑紅相間的朝服,碧色的眸中滾動著殺意。
鴻曜要去殺誰?殺得必定是該死之人,罪行累累之人。這些人早死一天,清流可用之人就能早登朝堂一天。
他這個窩在軟香被褥中的人,受到體貼照顧已是萬幸,怎麽能做絆腳石呢?
謝懷安半靠在床頭對鴻曜露出笑容:“嗯……”
“先生臉色不好,哪裏不適嗎?”鴻曜垂下眸子,問道。
謝懷安搖頭。
“那便這樣,空青馬上就來,先生莫慌。”鴻曜步步後退,離開屋中。
謝懷安僵硬地笑著。
袍服徹底消失在視野中的刹那,謝懷安再也忍耐不住,顫抖地伏在被褥中,大口呼吸。
他倉皇地去攥金鏈子,當做安慰胡亂繞在自己手上,提醒血色已過,他是安全的。
然而幻覺般的刺痛從骨頭縫裏鉆出來,磨著他,割著他。
“哢噠”。
他全身都開始刺痛,好像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脖頸斷裂的聲音。
他每一寸骨骼好像又被絞碎了,眼前黑紅一片幾乎看不清東西,天旋地轉中喉嚨裏似乎泛起鐵銹味,恐慌重新降臨。
“先生遲早要殺了我。”鴻曜的聲音很快再次出現,由遠至近。
謝懷安還未清醒,突然被子一沉。
一個毛團落在他腿上,嘰嘰喳喳地往他懷裏鉆。
“懷安!喳喳!懷安!”胖胖叫道。
謝懷安眼前幻覺散去,依舊攥緊金鏈。
大鸚鵡黑豆似的眼珠轉向金鏈,啄了兩下,不斷歪頭蹭著謝懷安的手。
“別,胖胖,癢……”謝懷安向後避著。
“喳喳!喳喳!”胖胖得到回應更高興了,翅膀呼扇著,在被褥上蹦來蹦去。
謝懷安失笑,無力喘著氣,望著鴻曜:“陛下……怎麽突然回來了?”
“有些事必須當場處理。”
鴻曜淡淡地說道。
鴻曜動作行雲流水,沒給謝懷安任何反應的時間。
他丟掉鸚鵡住的金籠子,掀開白絨毯捏住謝懷安的腳踝,掏出金針打開腳環。
而後面無表情地將長長的金鏈子繞在手上。
“哢噠”一聲徒手掰斷金鏈。
謝懷安:“…”
鴻曜面上陰風陣陣,慢悠悠拽著金鏈,“哢噠”聲接連不斷。
堅固的鏈條被碎成一段一段,散落在地上。
謝懷安和胖胖都不動了,一人一鳥擠在一起,發著抖看著鴻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