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守病榻前

晉安城外青城山有一皇家書院,名為鹿鳴,阮青令等人便是自鹿鳴書院中來。阮青令今年十一,著一身竹紋長袍,容色端和,朝安羅漣行了一禮:“聽聞四妹病了,只課業纏身,無暇探望,今日終得了空,不知四妹如今可好?”

安羅漣笑道:“你們課業繁重,不需太掛念家中之事,若若已經大好了。”

說罷,將若若帶到跟前。若若朝他們笑道:“大哥哥,二姐姐,三哥哥好。”

“四妹妹。”

幾人打量了幾番她的面色,才安心下來。阮青瑜今年七歲,但容貌端麗,已初具美人風骨,她朝若若溫和一笑,自袖中摸出一枚墨青小盒:“這是瓊玉軒的青團,知曉你愛吃,特意為你帶來。”

阮青煦不過五歲,見狀便道:“二姐真狡猾,偷偷準備了禮物。”

童言無忌,侍女們眉眼微彎,安羅漣摸了摸阮青煦的腦袋,笑道:“青瑜體貼,但青煦來看妹妹也是一番心意,都一樣的,對不對?”

自然,心意都是一樣的,只是命數不同。若若仰首望著阮青瑜,阮青瑜穎悟絕倫,心思玲瓏,即便為女兒身,日後也會大有造化,一路扶搖直上。

但若若捧著墨青盒,仍點頭道:“嗯!”

阮青煦抿了抿嘴,笑了起來。

阮青令卻微微側目,面不改色道:“四妹為何總盯著青瑜瞧?”

若若心中一驚,道阮青令未免太過敏銳,只是多瞧了一會阮青瑜便被他察覺到了。書中記他日後侍奉天子左右,官至相卿,與謝淮一文一武,令朝中大臣多有忌憚,果真如此。

想了想,若若垂眸,低聲道:“二姐姐好看。”

阮青令頓了頓,望著她垂下的小發髻,心中思緒停滯一瞬,漫不經心道:“哥哥不好看嗎?”

若若如臨大敵,往安羅漣身後縮了縮。

而安羅漣眸中則露出些許訝異之色,要說阮青令自小穩重過人,喜怒不形於色,怎麽今日逗起若若來了?瞧若若退卻的模樣,安羅漣笑了笑:“你與青瑜一母同胞,即是青瑜好看,你又豈會差?”

阮青令斂了斂眸,恢復穩重模樣,輕笑行禮:“是青令唐突了。”

若若連忙點頭:“大哥哥也好看,還有謝淮表哥。”

提及謝淮,堂內寂靜一瞬。說來,安國候府的小輩中,在場只缺了謝淮一個。倒是阮青瑜最先笑道:“謝淮表哥只是一時忙,四妹妹乖,好好吃飯睡覺,謝淮表哥會來瞧你的。”

才不會呢,他可是個冷心腸的人啊,若若腹誹,但面上仍是乖巧一笑。

謝淮確實不會來看若若。

緣由倒非若若想的冷心腸,只是謝淮病了,病得十分嚴重。

在廊下跪著受了寒氣,又在晟安堂連夜抄書,少年單薄的身軀哪能支撐的住?一時發起高熱,臥床不起。侍奉謝淮的小廝洗墨心急如焚,但自己也不過十二歲,沒頭沒腦地求去阮連羽跟前,卻聽聞阮連羽攜著羅氏去寺廟上香了。

接見洗墨的侍女不以為意道:“小孩子哪有不病之理?熬個一兩日便好了,大驚小怪做甚。”

說罷,事不關己地拂袖而去。

洗墨心中倉惶,表少爺的病才不是熬個一兩日就能好的,他額頭滾燙,面色如紙,瞧著,瞧著都快......

然侍女已然離開,院門緊閉,寒風凜冽。洗墨沒了章法,失魂落魄地往謝淮所在的偏僻小院走去。想到謝淮或許就此病去,他不禁紅了眼,落下兩滴眼淚。

“你在哭什麽?”

一道稚嫩的童音落入洗墨耳中,他慌忙擡首去瞧,卻沒見著人,又垂眸望去,這才發覺小小一團的四小姐正仰首瞧他,一雙玉眸如星辰閃爍。

洗墨慌忙拭去眼淚,行禮道:“見過四小姐,洗墨失禮,四小姐勿怪。”

若若的侍女折月道:“咦,你不是表少爺的隨從嗎?”

謝淮的隨從?瞧他雙眸紅紅,若若心中一驚,問:“表哥怎麽了?”

滿府上上下下,卻唯有年幼懵懂的四小姐對表少爺關懷相問。洗墨心中一酸,也顧不得她乃四歲稚兒,道:“表少爺病了一夜,高熱不退,小人尋不到大夫,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若若心中一怔,望著不遠處那座隱約蕭瑟的小院。

侍女折月皺眉道:“既是如此,稟告大人便是了,我們小姐不過四歲,今日更是無意至此賞景,如何幫得到你?”

洗墨一時滿臉通紅:“我、我……”

“折月。”若若牽了牽她的衣袖,軟聲道:“若若也病了。”

折月一驚,連忙俯身端詳她的面色:“小姐哪裏不舒服?快告訴折月。”

若若將她的手輕輕放到自己額上,咧嘴笑道:“若若額頭燙,你去找金大夫給若若瞧一瞧,好不好?若若在那座院子裏等你。”

折月微愣,望向她所說的那座院子,卻正好是謝淮的居處。三夫人羅氏不喜謝淮,故而特地將他遠遠避開,送至這偏僻院落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