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藏功與名

安國候阮連臣年少時乃天子伴讀,秉性溫和,政見卓越,後業於內閣,素有白衣少卿的美名。其嫡妹阮連曦與聖上則年少相識,一朝封為後主,榮寵無限,雖於四年前病故,但仍得聖上念念不忘。

素聞阮家乃晉安百年世家,聖恩不倦。這不,安國候一稟告聖上家中小女生了病,聖上便龍袖一揮,特準他休沐一日。

朔雪院中,阮連臣立於廊下,舉著接回來的若若,一雙如玉雙眸深深凝起,浮著幾分不可置信,一動不動地打量著她。

若若瞧著他那文弱的雙臂,沉默一瞬,細聲道:“爹爹......”

阮連臣的長眉卻忽的舒展開,朗笑道:“往日若若一場病便病一個月,如今不過一兩日便好全了,金大夫與爹爹說,爹爹還不信,如今看來,他誠不欺我。”

說罷,仍難掩心中開懷,竟將若若往空中高高拋了起來。

若若心中:要被摔死了!

一行下人更是面色發白,心驚膽戰。

誰不知安國候雖長身如玉,但面色似雪,時常舉袖輕咳,也因身體孱弱而成親甚晚。瞧他將若若舉起拋起、接住,拋起又接住,眾人心也隨之起起、落落,起起又落落。但礙於他乃侯爺,一時竟無人敢勸阻。

“你給我住手!”

一聲中氣十足的嬌喝自院中遠遠傳來,阮連臣終於止了動作。

眾人回望,見是侯夫人安羅漣,紛紛行禮之時卻又暗自訝異。素聞侯夫人出身鎮北名門,識文墨,好琴棋,是位端莊嬌柔的大小姐,與侯爺乃天造地設的一對。可聽得方才這一聲喝止,卻頗有將門之風......

安羅漣似察覺她們心中所想,神色微僵,隨後輕輕一掩面,笑不露齒道:“侯爺當真胡鬧,若若才病好,怎麽經得住您這一拋?”

阮連臣溫雅一笑,輕輕將若若放下:“還是夫人考慮周全。”

眾人疑慮頓時消去,沒有錯,夫人還是那個端莊優雅的夫人,侯爺也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侯爺。

......是嗎?若若仰首望著安羅漣姣好的面容,懷疑地眨了眨眼。

安羅漣俯身,溫柔地將她的發髻擺正,又輕輕捏了捏她的瓊鼻,笑道:“娘親還要去瞧瞧你的藥熬好了沒有,先讓你爹爹陪著你好不好?他若再拋起你,你就喊救命......”

阮連臣眸中浮笑,舉袖:“咳。”

若若心中笑了笑,眷戀般地牽她的緗色衣擺:“娘親快點回來。”

“好。”

安羅漣心生暖意,憐愛地撫了撫她的墨發,才攜著侍女畫影裊裊離去。然堪堪行到那株繁茂的古柏樹之後,侍女畫影瞧左右無人,便忍不住道:“夫人,您乃鎮北將門之後,自小便舞刀弄劍,牽黃擎蒼,怎麽到侯府就變得這麽......”

這麽娘啊,畫影心中哀嘆道。

“噓!”安羅漣卻飛快地捂住了她的嘴,黛眉輕皺道:“傻畫影,這裏是講究禮儀之風的晉安,要端莊優雅,要儀態萬千。從前在鎮北那些事,可不許再提了。”

畫影斂眸,睨她:“當真只是因為這裏是晉安?”

安羅漣直了直纖腰,滿臉正色道:“那不然是為了什麽?”

畫影笑道:“難道不是為了侯爺啊!那年您隨咱們老爺進京,一見著侯爺便挪不開眼了。可侯爺是文臣,風雅如仙,您便也收斂性子......”

安羅漣雪面微紅,想起那年晉安芳菲始開,她去棲霞山折花,初見阮連臣一襲羽織白衣,身姿如玉地立在緋緋花樹下,素手折枝,微微仰首端望。

驚鴻一瞥,宛若仙人之姿。

她心中拍案:“這個人我要了!”

回到府中與父親鎮北王一說,父親卻大笑:“安國候啊,他乃白衣少卿,雅人韻士,與你非一路人。”

安羅漣偏不信,直接立在朝華宮門外等他,氣勢洶洶道:“安國候,我喜歡你,你娶我罷。你不願意......我娶你也行。”

同行的大臣們愣了愣,頓時哄然大笑,紛紛起哄道:“侯爺選哪一個是好?”

他立於人群中,許是余暉緣故,容色輕緋,垂眸低笑道:“左右是娶,焉有勞煩姑娘之理?”

再一晃眼,已是相伴數年,女兒若若也四歲有余。只是打那之後,安羅漣便知晉安與鎮北不同,要謹言慎行,要婉約含蓄。於是一入侯府,便收斂性子,與他琴瑟和鳴,歲月靜好。

回憶往昔,安羅漣不禁彎了彎眉眼,直到畫影那目不斜視的眼神將思緒拉回,她才清了清嗓子,道:“去,瞧什麽瞧,天色有些蒙了,替我取把傘來。”

畫影好笑地福了福,道:“是,夫人且在此處等一等。”

待畫影走後,天色隱約昏沉,素雪旋旋而落,安羅漣倚在朱紅廊柱旁,漫不經心地敲了敲,竟將柱身敲落了一小塊。

“......”

安羅漣眉間緊蹙,深深嘆息:“侯爺仙人之姿,我雖然也想狠狠推倒他......尤其是在榻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