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 59

路堵了多久,陸晚在車上就哭了多久。車開到莊家附近,等她漸漸平靜下來,阿全輕踩油門,這才往前滑了最後一段。

應該是有人提前打好了招呼,安保沒上前詢問,直接打開鐵門讓他們駛入。

車停,阿全下來開門,動作利落妥帖。陸晚眼睛已然腫了,啞著喉嚨囑咐說:“您回去千萬別跟他講我哭過,只說人安全送到家,一切都挺好的。行嗎?”

阿全嘆了口氣,說好。

等人調頭回去了,陸晚這才趿著拖鞋往莊家主樓走。

一如祁陸陽所料,十點來鐘天上就飄起了雨。管家阿姨早侯在台階前,見到她,拿著傘急匆匆趕過來,說太太趕緊進去泡個澡,水放滿了,姜湯也準備好了。

陸晚擺擺手,不開口,也沒接傘。阿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只得小心跟在人身後,把傘高高舉起來往前遞,能遮一點是一點。

又走了幾步,陸晚忽地停住,將那雙磨腳的細高跟隨手扔到了路旁的草坪中,嬌貴的進口草皮上硬生生被砸出幾個顯眼的坑來。

莊恪在主樓門廊處冷眼看著,不作聲,羊絨開衫的表面已經攢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估計出來等了有一會兒了。

“我派了人去接你,不過,你好像不需要?”他說。

“嗯,半路碰到我小叔叔了,他讓司機送我回來的。”陸晚站定,“你這是明知故問,還是真不知道?不應該啊,你不是都聽見了麽……”

從手包中拿出手機,在莊恪眼前一晃,陸晚嘲諷地朝男人笑笑,旋即揚手將它拋入身側的噴泉池中。

做完這些,視莊恪如無物的陸晚信步進入屋內,不發一言。

雨勢漸大,莊恪仍坐在原處,看幫傭小心翼翼地用長杆將草坪中的高跟鞋挑起來,又七手八腳地去噴泉池裏撈手機,畫面混亂,荒唐得好笑。做完這些,他們戰戰兢兢地過來問:

“先生,鞋子需要留著嗎”

瞟了眼那雙沾了些許泥漬的Cesare Casadei裸色高跟,不期然地,莊恪想到一個不太好的成語:

棄之,如敝履。

——女人真是群勢利又絕情的生物,莊恪以為。

她們對愛的人,如珍如寶,不計成本地投入,心甘情願地奉獻,卑微到塵埃裏;而面對不愛的,則會無視,輕賤,視若無睹,

隨意踐踏。

如果有機會,莊恪相信,陸晚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離開,棄自己如敝履。

“扔了。”男人下令,面沉如水,眼睛比夜色還深暗。

龔叔輕輕嘆氣:“太太今天吃了些苦頭,有點小脾氣也正常。我剛才看她腳都破皮了,要不要讓朱醫生去看看?”

莊恪嗯了聲。龔叔不經意地掃了眼噴泉池,又問:“新手機裏用不用裝監聽?”

他沉默一會兒,再搖頭:“先不了。”

龔叔得令準備退下,莊恪將人叫住:“你剛才說,阮佩那邊有動靜?”

“嗯,她又換了個‘工作’。應該是臨時起意,工資都沒來得及結清就走了,像是在躲什麽人。”

莊恪沉思片刻,道:“你務必控制好,千萬別讓阮佩有機會和陸晚見面或者通話。我的意思是,既不能讓陸晚知道她的下落,也不能讓她知曉陸晚的‘處境’。懂了嗎?”

龔叔欲言又止很久,才說:“……懂。”

時間撥回一年多以前。

阮佩入獄後,莊恪親自去了趟監獄。他開門見山:“聽說,你在法庭外讓陸晚小心一個人。誰?我麽?”

阮佩不像陸晚那樣是被寵大的、性情外露隨意,她在外很少發脾氣,總是副軟和可親好說話的樣子。但那天,她差點想殺了對面的男人:

“果然是你!”

在監獄中大把的空閑時間裏,陸晚將調換血樣整件事情反反復復在腦子裏過了幾百遍,發現,唯一一個提前知曉這件事、有時間差可以安排後續的,只有當時在病房裏躺著的莊恪。

可莊恪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她想不通。

直到,阮佩在被捕前一天去了趟VIP特需病區。她本意是來找陸晚的,可惜那天陸晚請了假。病房裏,另一個護士正準備給莊恪換藥,護士按流程核對病人姓名,阮佩推門而入,恰好聽到那個有些面熟的年輕男人回答說:

“莊恪。”

因為分屬不同科室,甚至都不在一棟樓上班,阮佩雖然經常聽陸晚提起16床的暴躁病人,卻不清楚這個16床真名叫什麽。今天,名字和面龐終於對上,阮佩驚訝地發現陸晚口中的“16床”,竟然是當年的……年紀第一。

想到這裏,阮佩垂下頭,痛苦地將手指插/進頭發中。好半天,她才重新擡起臉來,問:“你是不是在聖誕節那天受的傷?而且,和晚晚有關系?”

莊恪點頭:“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一些。可惜,你的聰明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來這趟是想告訴你,不管是服刑期間還是出獄後,你必須與陸晚斷絕聯系,不可以通過任何方式途徑將我所做一切告訴她,如果不服從,你家裏人的方方面面都將產生‘變化’,你妹妹的高考錄取也會受影響,甚至,安危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