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 53

來參加酒會的嘉賓陸晚基本都沒見過,在一水兒的生面孔裏,她一眼看到了林雁池。

林雁池比陸晚要小上四歲多,臉型偏長,兩頰無肉,眉尾微微上挑,渾身上下早已不見稚氣,她將一頭長發高高盤起,一縷多余的發絲都沒有,又穿了條穩重過度的黑色收腰長裙,乍一看,顯得比陸晚還要成熟。

稍一對視,林雁池主動走了過來。

“你來做什麽?”她的問題直白又銳利。

陸晚有重要的事情等著辦,懶得搭理她,頭一撇就要轉身,林雁池不叫人名字,喂了一聲將陸晚喊住,語氣理智到近乎冷漠:

“祁陸陽在那邊多待一天,在開元的地位就下降一分,以後再想補,很難。”

“所以呢?”陸晚問。

林雁池說:“只有我能幫他。”

語罷,女人稍稍歪了歪頭,壓抑著的志得意滿從臉上稍稍閃過。林雁池沒將話說透,但顯然,林家的幫助是有條件的。

陸晚假笑都不願意敷衍一個:“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因為你妨礙了他。”林雁池說,“要不是顧及到你,祁陸陽早回來了,不至於拖到今天。”

顧及自己?

仿若一只蝴蝶在心上扇了扇翅膀,陸晚感覺胸腔裏微微震動:祁陸陽拒絕林家的‘幫助’,真的是……因為自己嗎?她真有這麽重要?

壓住澎湃的心潮,陸晚問:“你們兩不是早就在接觸了麽,聯姻不過是早晚的事。我可沒這麽大的本事。”

“過分的謙虛就是一種驕傲,你別炫耀了,我不吃這套。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和祁陸陽說了什麽,又掉了幾顆淚,讓他就是狠不下心來,但顯然,你這些招數很湊效,以至於祁陸陽這麽多年都放不下,寧願被流放去對岸,也不願意接住我父親給他的橄欖枝。”

說罷,林雁池又加了評價:“耽於情愛,蠢不可及。”

“確實,蠢不可及……”

陸晚說的是自己。

她早沒有糾結祁陸陽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感情了,在大環境面前,斤斤計較的小情小愛都顯得不值一提。可怎麽說呢,當所期待的一切終於姍姍來遲時,陸晚發現,遲到總比不到好。雖然不知道祁陸陽這份感情起於何時,可頃刻間,她過往裏所有的主動已不再難堪,所有的執拗也變得合理,所有的耿耿於懷都能釋懷,所有的念念不忘,全部等來了回響。

見陸晚愣在原地,臉上還掛著不知來由的笑,林雁池不耐煩地說道:“是你一直在害他,懂嗎?”

陸晚醒了神,沉默了幾秒,說:“有些話我想了想,還是有必要跟你說清楚。我確實愛陸陽,愛了十年,以後也會一直繼續下去,但我真的不在乎你想要、卻沒直說出口的那些個東西——就比如婚姻,名分。我不在乎了。”

林雁池不屑地笑笑:“我說過我不吃這套,不必裝無私裝大度。”

“愛信不信吧。”陸晚說,“我只要陸陽的平安幸福,不管這種幸福是和別人成家生子,還是和我白首共度,情勢逼人,我現在顧不上了,也無意去爭搶,你大可以放心的。”

“林雁池,如果你有能力有辦法,趕緊去幫幫陸陽吧,算我求你了。好嗎?”

陸晚一番話說得坦蕩如砥,林雁池聽完,有一瞬間愣怔:她忽然有些理解祁陸陽為什麽會舍不得離開眼前這個女人了。

沒有人不向往光明,對於深陷永夜的祁陸陽來說,陸晚就好比一扇窗,透過她,可以看到另一邊還未被汙濁的美好之地,那裏有祁陸陽透白的青春,純粹的感情,以及沒涼透的熱血,興許還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敞亮皎潔的白月光。

可惜,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祁陸陽的月光……說不定要入別人的夢了。

想到這兒,林雁池收回了不值錢更不務實的感性想法,憑著僅存的一絲善意,若有所指地說:“我當然在想辦法,這點不用你教。”

“還有,如果我是你,不會在這種時候跑出來添亂,回家睡覺去,也許對祁陸陽的幫助更大。”

陸晚微微皺眉:“謝謝提醒。”

結束和林雁池不算愉快的交談,陸晚開始在廳內四處打量,半是等待,半是觀察。非常意外地,陸晚看到了一張久違的討厭面孔——張元元。

今天的張元元和陸晚第一次見他時大有不同。男人那雙寫滿高門大戶風流意態的狹長眼睛,如今剩下的盡是渾濁暗淡與頹靡不振,他臉上泛著縱/欲過度的烏青色,雙頰消瘦,眼球微凸,瞳孔中散發出不正常的亢奮,盯著什麽的時候就像要爆出來似的,整個人卻沒什麽精神,時不時以手掩口打兩個哈欠,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雖說昔日的倨傲驕矜已不知所蹤,張元元身側倒是依舊帶了成雙的美嬌娥。之前從不屑於主動應酬的他,這會兒正和一個中年微胖男子攀談,對方的神情還算熱絡,卻遠不及對待別的世家子弟那般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