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2

並不關心祁陸陽和莊恪之間是怎麽溝通的,陸晚得了一句“我接你回去過年”,莫名就安心了下來。

所謂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她提前跟莊恪說了自己年後就會走、讓人找好來接班的,便不再矯情,留在莊家該幹嘛幹嘛,敬業依舊。

對於陸晚的請辭,莊恪不勸不挽留,但也沒再亂發“脾氣”,於人前又變回了矜持清冷的斯文公子。只是,他仍會借機找陸晚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比如主動說自己當天想吃什麽,或者認真地討論‘少爺’的生活習性和飼養方式,還關心了一兩次余奉聲的近況……

就好像,那天掐陸晚脖子的是另一個人。

陸晚沒被莊恪這種打一巴掌給顆棗的行為迷惑——巴掌她遲早會打回去,送嘴邊的棗兒她也不稀罕吃。再者,早十年就有人將這一套玩得爐火純青了,陸晚鬥爭經驗豐富,耐心也只夠配合陪那一個人玩這種戲碼。

雖摸不準莊恪的具體想法,陸晚多少還是察覺到了一點他對自己的‘特殊’情緒,沒事絕對不主動往跟前湊,只念在這人幫了自己不少忙,她心情好時就“哦、嗯、啊”地搭幾句腔。

兩人這麽冷冷淡淡不遠不近地處著,倒也相安無事。

某天,陸晚按照朱醫生的安排給有些咳嗽的莊恪輸液,冷不丁地,這人冒出句:“小陸護士,今天的口紅顏色不適合你,還是昨天的好看。”

“……”

被人分了心,陸晚動作失控,又把針給打漏了。

低聲說了句“疼死活該”,她手忙腳亂地收拾爛攤子。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女人的輕笑聲。

是一身明黃色衣飾的莊憫。

“小恪,你這麽說話是追不到女孩子的哦。”她邊說邊走過來,彎腰看著陸晚重新注射,語氣戲謔,“你說是不是啊?小、陸、護、士?”

了結完手頭上的事,陸晚起身正色道:“莊小姐,我的工作內容裏並沒有‘供人尋開心’這項,就不奉陪了。”

最近一段時間,她和莊憫打過兩次照面,對這個喜歡把別人的痛處當笑話看的嬌縱女人無甚好感。

莊憫亦然。

她和莊恪的爺爺軍銜極高,在家在外都是說一不二。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卻在原配夫人去世不到半年的情況下,執意要將自己的保健護士娶進門,鬧的是雞飛狗跳,整個軍區大院都來看他們家笑話。

莊憫氣不過,把那個女人揪著罵了幾句,卻反被自家爺爺一通訓,以至於到今天都無法釋懷。

等陸晚走了,莊憫無辜地聳聳肩:“瞧瞧,護士小妹妹還沒進門呢,脾氣就這麽大了。”

“夠了。”

莊恪顯然不太高興,“她不是你能隨便拿來開玩笑的人。”

“是是是,她就是你的心肝寶貝,不然怎麽會才來兩天就帶出門晃了一圈?不過我得告訴你,這事呢,不光我知道,我爸也知道。你爸,更知道。”

莊憫不管進到誰家都沒有換鞋的習慣,尖細的皮質底高跟鞋將她的跟腱拉得扁直修長,有種銳利颯然的美。轉了轉狡黠的眼珠,她繼續說:

“別怪我沒提醒你,一個有前科的小護士,根本進不了我們家門——”

“莊憫!”莊恪語氣裏已經帶著惱意,“有事說事。”

莊憫是來送問診結果的。

“梅奧診所的一個醫療團隊看了我發過去的病歷和資料,回郵件說,你恢復運動功能還是有希望的。去年他們剛剛用脊髓電刺激療法,讓一個和你情況差不服的患者自主踏步。”

說這話時,女人的神色認真不少:“小恪,我們都覺得你該去試試。對方說了,你可以先去趟診所做檢查,由他們安排會診。等聽完治療方案再作決定也不遲的。”

莊家曾遍訪名醫替莊恪問診,得到的答復無一不是否定的,他在無數次失望與絕望中漸漸接受了自己一輩子都站不起來的事實,人也愈發消極。就連莊憫都拿不住。堂弟這回會不會答應一試。

結果,莊恪只問了一句:“什麽時候出發?”

位於美國佛羅裏達州的梅奧診所自然是沒有春節假期的,莊憫找的這支醫療團隊辦事效率極高,在莊恪確定意願後的第二天便與他定下行程,農歷臘月二十六號出發去做先期檢查,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來。

如果情況順利,莊恪夏天之前就可以赴美進行完整的治療了。

消息一出,莊家上下一派喜氣洋洋。

陸晚跟莊恪沒什麽深仇大恨。雖然治療結果仍具有高度不確定性,她還是為此高興了幾分鐘——興許腿好了,這人的狂躁暴戾也能一並緩解;他一好,照顧他的這一溜兒人就都能過安生日子了。

而且,這也意味著陸晚能提前從莊家解脫。

當天夜裏,心情不錯的陸晚很配合重新拿著《純粹理性批判》念給莊恪聽。莊恪問她能不能陪同一起前往美國時,她幹脆地答:“不行。”